這對照組有點扎心了。
回去之後,全營地的軍訓成績再一次變動。
由於這一次的掃雷戰般弱擱淺在半路上了,積分砍半,從第三降到了第四。
而龍諍也受到了影響,從第一滑到了第二。
新生們看見倆人是同時回來的,不由得竊竊私語,猜測他們半路翻車的緣故。
衡驍的排位從第二升到了第一,凌晨兩點,在a1紅營全滅的狀態下,他一個人行到了終點,體力強悍得讓人敬佩。
終點是一處向陽的小山坡,插滿了黑色跟紅色的小旗子,彰顯往年黑紅營地對抗的戰果。
衡驍掏了掏背包,也把自己營地的小紅旗插上。
作為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插旗人,衡驍的戰利品是一籃子成熟飽滿的山捻子。這種紫黑色漿果是山里小孩的最愛零嘴兒,每到七八月份,遍山野叢叢開著,果實累累,極其誘人。衡驍沒吃過山捻子,用溪水洗了一顆,拋進嘴里嚼了嚼。
滋味還不錯。
他准備回去給般弱嘗嘗。
自從到了這鬼地方,要啥啥沒有,對方的心情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癟了下來,經常跟他嚷著吃不飽。
衡驍想起她為了一頓飯暴走五公里的事就覺得好笑。
他抖了下身體,懶洋洋跑回了營地。
「哇,衡哥你終於回來了!」
紅營里的新生心情激動,「你現在排名第一了!太威風了!」
衡驍挑眉。
大家七嘴八舌將事情渲染了一遍。
「你是說他們倆是一塊回來的?」
衡驍愉快的心情出現了裂痕。
「是啊,估計是栽在了同一個地段吧,他們的積分都差不多。衡哥,這次你牛逼壞了!看黑營還敢不敢囂張!」
眾人說得熱火朝天,卻沒發現他們衡哥漂亮的桃花眼沉了暗色。
「衡驍回來了嗎?」
營地外頭響起一道清甜的女聲。
「來了來了隔壁的小姐姐又來蹭衡哥的飯了!」
大家沖著衡驍擠眉弄眼。
黑營跟紅營是互相對立的陣營,彼此都有些摩擦的情節,軍訓期間劍拔弩張,容易擦槍走個火。
但今年情況有些不同,出了般弱這個到處爬牆頭的,哪家的飯香就往哪邊跑。他們衡哥的手藝是一絕的,就是骨子懶,不愛做飯,寧可餓死也要遠離廚房,還斬釘截鐵說「君子遠庖廚」。
結果呢?
結果隔壁那金剛芭比一來,衡哥被念叨得耳朵生繭,只得捋起袖子扎起圍裙,老老實實做個賢妻良母。
一到這個時候,大批女粉聞腥而動,在廚房門口找各種姿勢拍照,保存她們情哥哥的溫柔身姿。
就可憐了他們唷,一口湯都沒分到,饞蟲咕咕叫。
「衡驍你好厲害啊拿到第一名!」
金剛芭比今天也是很甜的模樣,馬尾辮,初戀臉,臉上沒有一顆淺痣,眼睛湖水般純澈剔透。
可惜是個alpha女攻。
男生們的心噼啪一聲,全碎了。
大家還記得衡驍上次發火的原因,對般弱的態度很是恭敬,他們一窩蜂涌出去,把姑奶奶請進了他們衡哥的土胚房里。這女孩兒往那簡陋的地兒一站,與衡驍眼勾著眼,空氣中飄盪著戀愛的氣息。
眾人酸溜溜地離開。
「你怎么來了?」
衡驍坐在藍色硬床被上,漫不經心捋了捋頰邊落下的碎發。
「等著衡哥哥的手藝呀。」
般弱笑嘻嘻湊上去。
她可是很有分寸的,兩天才來蹭一頓,絕對不把人累著!
「你家暴龍這么小氣,沒喂飽你?」
衡驍斜了她一眼。
這又咋了?耍小脾氣了?
般弱敏銳察覺到戰火的氣味,乖乖回答,「他是想給我做來著,後來b2黑營出現了傷員,教官叫他出去抬人下山了。」
過分年輕的女孩兒坐在他的床邊,雙手撐著坑沿,蝴蝶般的肩胛骨微微揚起。老房子窗戶又窄又舊,邊框生了鐵銹,連透過玻璃的陽光都透著一股灰撲撲的朦朧感,照得她頸後的毛絨絨散著碎光。
她雙腿晃悠著,慢慢轉過頭來,杏仁兒的眼睛,黑白分明,眼角無辜下墜。
「衡哥哥你要是再不給我做飯,我就餓死在你床頭了。」
像個櫥窗里的小怪物。
他心里這么給人定義。
這個小怪物天真而美麗,還有點兒不自知的殘忍。
善於利用,善於引導,把一切不利條件變為絕對籌碼,她可比他游刃有余多了。衡驍彎著桃花眼,面上堆砌著溫柔的笑,心里冷漠想著,他算是她池子里的第幾條魚呢?
是活蹦亂跳待宰的魚?
還是早被湖水泡爛了肚皮成了浮屍?
「好呀,哥哥做給你看。」
衡驍眼波含笑,摸了摸她的腦袋。
沒到最後,鹿死誰手還不一定呢。
龍諍搬完人回來,般弱早就不見蹤影了,追問才得知,這家伙又跑去蹭飯了,氣得他胃疼,下午冷著一張棺材臉,不跟般弱說話。
軍訓第二十七天輪到了新生期待的黑紅對抗賽,計入團隊積分。
兩方抽簽決定攻守方。
教官的手氣不是一般的臭,遂踢出班長龍諍。
而對面顯然抱著跟他一樣的想法,讓衡驍上去抽。
雙方的最強alpha新生頭一次面對面抽簽,簡直是歷史性級別的會面,觀戰者迅速腦補出了炮火連天屍橫遍野的場景。
龍諍張了張嘴。
眾人心肝一顫,來了,放狠話羞辱對手的經典名場面。
他們屏氣凝神,聽見以下談話內容——
龍諍:「下次不要給她做飯,老子會做,不勞煩你。」
衡驍:「你會做跟我喂不喂飯有什么關系?」
龍諍:「不見棺材不掉淚。」
衡驍:「放馬過來。」
眾人:「???」
這是一頓飯引來的血案?
龍諍伸手進箱子,展開紙條,「我方是進攻一方。」
衡驍彎起唇角,「那我們就負責防守了,阻止任何不法入侵。」
隔著一段距離,倆a遙遙對視。
戰爭,一觸即發。
般弱才不管這倆人打什么啞謎,她興致勃勃報名司令部,隨後被自家教官無情否決,小魔頭玩性十足,想一出是一處,根本不適合指揮這種靜下心來的任務。
教官把般弱跟龍諍湊一組了,叫英勇作死隊。
有龍諍這個機械魔王在,般弱玩得很開心,她精通槍術,瞬間拿下了好幾個人頭,一路暢通無阻沖進了敵方陣營。
衡驍在司令部,架著一副細框眼鏡,笑得斯斯文文的,渣男表現欲蘇破天際。
「哎呀,被找到了呢。」
他一點也不怕,還轉了椅子,單手支在腮邊,笑吟吟問她,「你打算怎么處置我呀?」
那當然是要活捉司令官啊!
般弱抽出腰間綁著的油漆筆,扒開男生的作訓服衣領。
這家伙鎖骨性感得能殺人,而線條頗為細致淡雅,淺淺地蜿蜒下去。她掀開油漆筆的帽蓋,手指壓住他的脖子,往鎖骨下方劃了兩劃,打了一個叉,還在旁邊標了個數字1號,證明是她的獵物。
「好啦!」女孩兒滿意地翹起眼尾,像月牙兒,晶亮得美麗,「現在你是我的俘虜了。」
衡驍插在兜里的手動了動,沒抽出來。
他里頭是一枚光彈,放出來能讓對手暫時性失明。
「跟我走吧!」
敵人拉起他的手,笑意盈盈,梨渦淺淺,「我要把你捉回去,關起來,給我做一輩子的飯!」
大概總有那么一些女孩子,語氣驕縱你也不覺得她過分,反而嬌得你想把一切都奉給她。
衡驍的肩骨松了下來,又恢復到那玩世不恭的慵懶樣子。
「哥哥的小命都捏在你手里,別說做飯了,暖床也可以的。」
下一刻般弱被人強行拉到另一邊。
龍諍扛槍沖入,腰間掛滿彈夾,濃眉顯出幾分狠戾,「你盡管試試,老子先弄死你!」
他說著就要原地解決人,般弱立刻捂住他搶口,「這俘虜我的,你不許動!」
龍諍捏緊拳頭,「你要護著他?」
般弱用看智障一樣的眼神關愛他,活捉的司令官多值錢啊!
龍諍理智上是理解她的做法,但情感上無法接受,他咽不下這一口氣,咬了咬牙,摔門離開,「隨你的便!老子才懶得管你!」
當晚他又氣到睡不著。
像這樣激烈的情緒波動,大少爺很久沒有過了。
在離開她的半年中,除了那一次意外的暴走,他平靜得不像話,甚至一個人去理發店,告訴理發師,他失戀了,請他將粉色染成黑色。
理發師是個新入行的,技術不到位,靠近耳茬那一抹粉沒有褪得干凈。
他摸了摸,竟也不生氣,只是想,算了,頭發而已,能代表什么?
龍諍也想跟她就這樣算了,散了,不聯絡了。
他的自尊心不允許他一次又一次地哀求。
他是個人類,有204根骨頭,有60萬億細胞,血是活的,淚是熱的,他真沒那么賤啊。
黑紅對抗賽後的晚上,營地載歌載舞,笑聲一片。
龍諍在篝火邊找到了般弱。
「喂,你要不要喜歡老子?」
年輕的臉龐被火光照得發亮。
他眼角隱隱發紅。
「你再不給我補充點糖分,老子就堅持不下去了。」
老子就,就大哭一場。
然後,不喜歡你了。
他不再犯賤,還要很酷。
酷到百毒不侵,刀槍不入。
卻再也不會為月亮翻山越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