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八三 密談(2 / 2)

永夜君王 煙雨江南 3655 字 2020-08-08

宋子寧一臉凝重,道:「無論千夜還是狂瀾,武道天資都是絕頂。這個孩子想必在這方面天資絕佳,為何會找我?」

「你的武道也不差。」李後瞪了宋子寧一眼,又道:「姬家那個孩子,想必出世就會開始奠定根基,將來一心武道。在這方面,我們多半比不過老王爺。但是,我更希望他將來能夠活得聰明從容些,不要象他父親那樣,一生竟干些傻事。」

宋子寧深深一禮,道:「娘娘既然將此重任交給我,子寧必全力以赴,不負所托!」

「黑日山谷那邊,還有凶險。你此去千萬小心,一定要活著回來。我可不想剛找到一個合格的老師,就變成了死人。」

宋子寧正色道:「娘娘放心,若我不想死,能置我於死地的,還真是不多。」

李後嘆道:「你滑勝狐狸,能坑你的人確實不多。千夜要是能有你一半狡猾,也就好了。好了,話已說完,我該回去了。」

宋子寧叫住了她,道:「娘娘,千夜他……真的死了嗎?」

李後臉色忽然泛起一陣蒼白,氣息猛地弱了一截,嘴角也滲出一縷鮮血,嘆道:「我也試過想證實此事,然後就是這個結果了。」

宋子寧苦笑,道:「我本覺得自己沒有低估夜瞳,卻沒想到她厲害到了這種地步。她的前生,究竟是誰?」

「她的存在,肯定是在帝國之前。那個時代資料很少,我們也無從追查。」

帝國未創的時代,黑暗種族似乎處於一個奇異的緩慢展狀態。整個社會千百年也難得有明顯變化,史料記載殘缺不全,關於真正大人物的事跡,更象是神話傳說而非正史。

直到太祖崛起,開創帝國,正式形成永夜和黎明兩大陣營的對峙局面。人族許多新興技術應用於戰場,又以戰爭為媒介流入永夜,忽然間各族就一起生劇變,無數新技術就此涌現,社會形態也相應受到影響。

血族新黨和始祖派的分裂,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的。狼人內部則以群峰之巔的建立為標志,與先祖派形成對壘。魔裔的大巫師漸漸絕跡戰場。蛛魔倒是幾乎沒有什么變化。

總體而言,千年來,在陣營之間,即使國戰規模的戰爭烈度,都比以往要小很多,也幾乎不再生一次戰爭過後,數個行省的區域沒有任何生命能夠生存的情況。

所以帝國的歷史書上,將成立以前的時代,統稱黑暗時代,倒並非抹黑,而是確實如此。永夜陣營的歷史猶如被一幅巨大的黑幕所遮蔽。

從帝國的角度看黑暗種族的歷史,一直有種怪異感覺。那些長生種們不知道是否生命太過漫長,以至於記憶出錯,凡是沒有書面記載,只是口口相傳的那部分看上去總是有點問題。

最嚴重的就是血族,居然忘記了一整個氏族和二代始祖的更替。如此一來,夜瞳覺醒的如果是黑暗時代的某位大人物,那還真是無從考證。

李後離開,宋子寧也無心睡眠,開始翻閱戰報文件,直到天明。

次日一早,就有專人來接,送宋子寧前往浮空艇起降場,返回黑日山谷。在車上,旁邊副官悄悄遞過來一個信封。宋子寧接過一看,見信封一角有個定玄王的標記,就心中有數。

他拆開信封,將信件內容瀏覽一遍,便用手一握,連信紙帶信封同時灰飛湮滅。副官默默看著,沒有作聲。

片刻後,浮空艦騰空而起,飛向遠方。宋子寧坐在窗前,看著飛逝的景物,微露冷笑,「還真敢派人,很好,非常好!真當這世上全是魏野豬那樣的蠢貨!」

帝都一角,「將軍坊」,一眾外表一模一樣的小樓,如同軍營般整齊排列。

這地方是軍管區域,沒有閑人,有權入住的將軍們又全都奔赴新世界或是各個大6的戰備區,偌大街區連一個人影都看不見。

一輛標准型號的軍用越野車在其中一幢小樓前停下,車上只有司機和乘客。乘客穿著一身帝都衛戍軍團的制服,外面披了件野戰用的連帽斗篷。

乘客下車,熟門熟路地推開院門,走進小樓,就像原本是這里的住戶。

二樓的房間和軍營宿舍相差無幾,分布在走廊兩邊,每間都一樣大小,幾乎沒有什么陳設。

乘客走進其中一間,脫下連帽斗篷,竟是大秦的皇帝陛下。而房間里另有一人,長袍廣袖,正在煮茶,卻是青陽王張伯謙。

這棟小樓還是張伯謙在國柱上將期間分配到的宿舍,後來拜帥之時,他已是丹國公,在帝都自有府邸,就沒有調換軍區里的居所,保留至今。

皓帝毫不拘禮,徑自在張伯謙面前坐下。後者並不說話,專心煮茶,然後倒了一杯推到皓帝面前。

「張王傷勢如何?」

「無妨。」說著,張伯謙手中彈出一團灰色能量,擲到皓帝手中。

皓帝接過看了看,釋出一縷青黑色原力,將那團灰色能量包裹起來,細細體會,片刻後方道:「新世界的規則,確實奇特。」

這時灰色能量團縮水了一半,卻給人以更加凝實的感覺。皓帝將能量團收起來,又道:「張王此行可有收獲?」

張伯謙道:「又是血族。」

「不出所料。」皓帝把之前方青空的報告內容簡單說了,又將天機院那邊的情況也一並提了提。

張伯謙聽著,皺了皺眉道:「魔皇?」

黑暗聖山的蹤跡在永夜世界中都很難捕捉,新世界里規則異化,環境復雜,隔了一段時間就幾乎覺察不到了。

不過張伯謙很快將此事拋開,問道:「要全面戰備了嗎?」

皓帝道:「是,另外還有天王調防。我想和張王換一換防位。」

「理由?」

「老師的『青鳥』在我這里,機動性毫無問題。朕已召臨江王叔入帝都,『王者領域』將交給他來操控。」

張伯謙眉色一動,深深看了皓帝一眼,道:「還有呢?」

「當年太祖起事於洛水,曾言道:黎明之路,我姬氏為前驅。」

張伯謙默然片刻,沉聲道:「已是終焉之刻了嗎。」

他突然眉宇間帶出些許嘲意,「你還真是林熙棠教出來的好學生,都喜歡找死。」

皓帝道:「千年前的戰例記錄里,出現過半位面武器,如今僅憑想象都已經無法理解。如果我有幸得見,那也是很值得的了。所以,張王請為帝國守都。」

張伯謙鳳目微眯,注視了皓帝一會兒,道:「好,我同意換防。」他抽出兩份被折了數下的公文,道:「軍部送來的這兩件,又是怎么回事?」

皓帝接過,展開看了看,並不意外。

張伯謙道:「西6那個謠言,就算要有林熙棠的消息,也不該先從那邊傳起吧?而且這傳話度真不慢,從幽南行省到帝都只兩天,叛軍若有如此效率,早就不止兩省之地。」

「趙閥如今一門四公一帥,就又對儲位起了心思罷了。」

「這關林熙棠什么事?他什么時候插手過儲位?!」

皓帝淡淡道:「當年未央宮立儲風波,老師避出天啟,自請去西6平叛,又擴建戰區於斯。趙閥就認為老師此舉是為了壓制他們。後來朕言明十年內不立儲,此事又被算在老師頭上。」

張伯謙眉目陰沉,冷冷道:「我警告過他好幾次,不要管這種閑事!」他突然抬頭,目光凌厲地盯著皓帝道:「當年紅蠍那次事故,究竟怎么回事,為何事後他有整整半年不肯入帝都見你。」

皓帝依舊神色淡然,道:「那孩子的身份在黃泉里就已暴露,就有人認為老師收養他,是要打擊門閥插手儲位。所以來一場事故,來一場現場還能找到與血族大公爵勾結明證的事故,就能給老師羅織重罪。」

「北府軍團掌管文書的少將是宗室子,他用老師的軍令和印鑒向紅蠍軍團了行動指令。老師是在我這里看見軍部備案副本的時候,才知道此事。那個時候已到任務執行時間,又完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怎能讓他就這么去現場?就把他扣在了未央宮里,五天後才放他離開。」

說到這里,後面的事情張伯謙已經知道,「是你抹掉了所有公開記錄。」

皓帝道:「不錯,此事一旦放到台面上來,除非永夜那邊有人反水作證,否則所有證據都准備好了。我也很佩服趙家和李家,兩邊都有女兒在宮里,卻難得在陷害老師的事上志同道合。幸好,他們終究相互之間心懷鬼胎,不乏各自為政之舉,否則有祖王盯著,恐怕我壓不下此事。」

「我把那少將不問、不審、直接處決。又召紅蠍軍團長明說了此事,收掉所有文字檔案,全員封口,他本人也在三個月後調防。軍部的備案副本自然不會還給他們,流轉過程里的一些記錄就成了孤證,無關緊要。只是軍部中派別林立,流言是壓不住的,不久之後,就有帝黨意圖削藩的傳言甚囂塵上。」

皓帝想了想,露出一絲溫柔神色,「老師可能一直有些疑心我吧?」

張伯謙當時正在沖擊天王至境,除了自己的戰區外,很少管其它事情,此刻才知道,林熙棠離開帝都常駐戰區的那段時間里施政維艱,究其根本竟然還是因為儲位。

難怪有的傳言還將他拉出來,作為門閥旗幟,與林熙棠對立。

他突然意識到什么,皺了皺眉道:「你這次召臨江王監國,但是沒有立儲?」張伯謙是門閥子弟,出生即封世子,對這類事情嫌煩懶理,卻絕不陌生,立刻想到數種可能後果。

皓帝緩緩道:「所謂帝室也不過是世家推舉的共主,說到底還是世家自治,那么就讓世家自治,這樣不好嗎?」

張伯謙這次沉默了很久,方道:「你應該知道,我和林熙棠在政治一道上一直有很大分歧。」

皓帝點點頭,靜候下文。

張伯謙道:「但是我想說,如果他還在,是不會這么做的。」

皓帝沒有說話。

張伯謙搖頭道:「罷了,這是陛下的家務事,你和臨江王自己心里有數就好。」

皓帝道:「臨江王叔兩天後到帝都,我當然要和他交代清楚。」

張伯謙從皓帝手中抽出其中一紙公文,拿筆在上面刷刷寫了一行字,又遞還皓帝,站起身來,道:「陛下自便,我先告辭。」

不等皓帝起身,張伯謙的身影就消失了。

皓帝又在原地坐了一會兒,喝了一口快涼的茶,這才展開公文看了看。在軍部關於天勛之殿新刻的請示事項下,赫然寫著:不想放在門閥名下,就寫入世家之列。

皓帝不由莞爾,將公文收起,披上連帽斗篷,如來時一般悄然離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