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子略略有些佝僂,皮膚黝黑胡子拉渣,左邊的額頭上還有一條寸許長的傷疤從太陽穴斜著拉到左眼角。
他穿著不過一身四五十塊的破爛衣服,腳下也是一雙巨老的解放鞋。
長凳的一頭固定著兩塊磨刀石,凳腿上還綁著個水鐵罐。凳子的另一頭則綁著坐墊,還掛著一只箱子,也不知道里面裝的是什么。
男子的一只手就自然而然的搭在那長登面,嘴里一邊吼著,一邊慢慢的走著。
五月的敦煌已經是熱浪滾滾,哪怕站在那老樹下也擋不住毒辣日光直找,男子的後背已經濕了好大的一片。
左手扯下左肩上烏黑的毛巾狠狠抹了自己滿是汗水的臉,男子輕輕吁了一口氣,繼續的往前走著。
「磨剪子,磨菜刀咯!」
男子的嗓音有些變形走樣,明顯的中氣不足。來來往往冷漠的人們從男子身邊擦肩而過,卻是沒人多願意看他一眼。
男子迷惘的眼神看著前方,眼瞳深處透出一股子的堅定卻又瞬間不見,又被滿臉的頹廢所占據。
「磨剪子的來,鏹菜刀的來!」
也就在這時候,一聲悠遠綿長的叫吼響徹了整條古老的街道,頓時間,整條街道被曬得枯卷的樹葉徑自搖動了起來。
中年男子定立在原地,慢慢扭轉頭望向窄窄老街的對面。
就在這時候,對面的那個人也扭轉頭望向了中年男子。
對面街道的那磨刀人也是個三十多歲的中年人,身高穿著打扮跟自己差不離,凳子上的家伙什也幾乎一模一樣。
只是對方肩膀上扛著的長凳已經看不出本色,倒是能從凳腿中間的隔條上的蝙蝠圖案能看出這是個老物件。
除此之外,對方磨刀人背上還背了一個老式的牛仔帆布包。
兩個人四只眼睛隔著老舊的街道對撞在一起,迸發出無形的一團劇烈的光華。
對面磨刀人沖著傷疤男人咧嘴笑了笑,眯著的眼神中透出一抹不屑和嘲弄。看傷疤男子就像是在看一個笑話。
這讓傷疤男子很是氣憤,卻是在須臾間低下了頭,左手捏捏自己發白綠軍衣薄薄的衣包,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自己的上衣包里……已經空空如也。
一分錢都沒有的自己從昨天開始就靠著接公共場所里的自來火挺到今天。
要是今天再接不到單子,怕是今天晚上就得去翻建垃圾箱了。
「磨刀的,給我把這把刀弄下。」
忽然間,刀疤男子身後傳來一生粗魯粗暴的吼聲,傳入刀疤男子的耳里卻入天籟之音。
「好勒!」
刀疤男子剛剛應了一聲好,正要轉過頭來,那小餐館店里的老板卻是白了刀疤男子一眼,沒好氣叫道:「沒叫你磨。」
「就你那沒吃飯麥蚊聲,磨出來的刀能好到哪兒去。」
說著,餐館老板擰著兩把菜刀穿過馬路叫住了對面那背包男子。
那磨刀人淡淡笑了笑,從容放下長凳,接過餐館老板的菜刀看了看,拇指搭在剔骨刀刀刃上輕輕刮了刮:「是老了。得好好磨磨了。」
「是得好好磨磨了。看你還行。至少比那邊那個倒把強多了。」
「給我磨澄亮快了啊,我好砍骨頭。今天豬肉又他媽漲價了。排骨都四十二了。」
磨刀人憨厚笑了笑,拿起礦泉水瓶在內彎的粗磨刀石上灑上水,慢慢貼刀上去。
「嗯!」
「剔骨刀可以磨。切菜刀的怕是用不上了。我這里有好刀。快得很。便宜賣。」
「我看看。」
磨刀人應了一聲,放下背包,從里邊拿出幾個包裝怪異的盒子平平放在地上:「都是好刀。」
「多錢一把啊。」
「就五十塊錢。」
「太貴了哦……」
餐館老板戀戀不舍的將刀放了回去;「刀還可以,現在生意太難做了……」
「我們這里的空氣質量不過關,連他媽……」
「算了,你還是把我的菜刀再磨磨。」
這當口,正在磨刀的背包男子輕聲說了一聲:「可以賒給你用。」
餐館老板愣了愣歪著腦袋直直看著磨刀人,好奇問道:「你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