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廣一帶,隨著許定國和田英派系的覆滅,徹底成了一潭死水,再也翻不出什么浪花。
堵胤錫接到高傑與白廣恩『先斬後奏』的邸報以後,也是沒有辦法,有些時候有些事,的確需要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
高傑和許定國之間的舊日恩怨,早不再是什么秘密,他與許定國不像和白廣恩一樣,可以在戰時培養出真摯的戰友情來抵消。
早先許定國被特赦為河南總兵時,就曾不止一次地彈劾高傑,說他是賊,遲早會再反。
事實證明,總是賊喊捉賊的那一方先背叛。
本來堵胤錫就有些擔憂,突然增加如此多的俘虜和百姓,各處會控制不住再出亂子。
如今高傑殺了許定國,這個擔憂也就不復存在。
許定國和田英,是偽順制內除高一功外階級最高的兩人,他們兩個殺了高一功,用後者腦袋作為敲開再度投降大門的敲門磚,最後又死在高傑和白廣恩二將手中。
這給各部官軍做出了表率,那就是日後如果真的遇到此類事,該如何去辦。
更重要的是,許定國和田英一死,余下的偽順軍將們,就真的只是小魚小蝦,再沒有什么能暗中組織起力量反抗朝廷的存在了。
回過頭想想看,原本偽順制內較出名的賊首們,要么如今是皇帝忠誠的狗腿子,要么就是已經死了。
李自成、劉宗敏、李過、高一功、劉芳亮、高桂英、袁宗第,還有劉希堯、張能、白鳴鶴這些順軍五營制內的各王侯們,如今沒有一個還活在世上。
張鼐、藺養成、張世傑、劉體純、劉汝魁、馬崇僖這些曾跟隨李自成轉戰南北的大將們,又無一例外全都成了大明滅順的急先鋒。
這樣兩極分化的境地,不僅僅是已經滅亡偽順的獨一家,如今四川境內的所謂『大西』,同樣遭受這樣的變故。
人心難測,當他們遇到大張旗鼓,連戰連捷意欲收復全國的明軍時,更變得撲朔迷離。
滅順,崇禎是用無可阻擋的軍威,而如今四川內的戰斗,更多卻體現在『斗心』上。
對一些極精明的指揮官而言,人心難測,但它卻如風向一般,是可以根據各種情況分析出來的。
四川成都,正值深夜,城內雞飛狗跳,所謂『大西皇帝』的張獻忠官邸內,卻是寂靜的有些可怕。
官邸各處早已經掌燈,將這里照亮得如同白晝,隨著匆匆腳步聲,二十幾名穿著大西軍衣甲的將領,面色沉重的登上大殿。
「右丞相方才說的,卻是朕所沒有想到的......」大殿最北側,一名面色深紅,腳踏馬靴,瞪著一雙銅鈴大眼的粗漢沉聲說道。
說話的,自然就是崇禎十七年於四川稱帝建國的張獻忠。
說到這里,張獻忠大眼一閃,又冷笑幾聲,問道:「只是不知右丞相對近來城中傳聞之事,如何看法?」
嚴錫命不自覺地後退兩步,訕笑幾聲,道:「不過是些無風起浪的傳聞罷了,皇上何必相信?」
「哦,是嗎?」張獻忠又笑幾聲,促狹道:「那看來據說你府中富麗堂皇,比老子的宅子還要舒服,這些也都是假的了?」
嚴錫命瞪大眼睛,深知這位八大王心性的他,自然明白這個時候越狡辯,越會激怒他。
「皇上饒命,臣...臣回去後就把家中值錢物件,全都易換成銀兩資軍。」
「呵呵,晚了!」
張獻忠感覺難受,便摘下腦上戴著那四不像的皇冠扔到地上,狠狠將其踩碎,奪過一旁擺著的灰色大檐布帽,大笑道:
「他娘的,什么朕啊朕的,講的老子心煩,都還叫我八大王,老子還是戴這個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