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程宜亮感覺自己回到三十年前,還是小學徒的時候。
面對依葫蘆畫瓢的作業,開始無休止的折騰與疑惑,他拎著刻刀,圍著兵佣東瞅瞅西瞅,恨不得將其瞪出一個窟窿。
「不對啊,我是照著古籍所載,挨次完成工藝的呀!」程宜亮撓著腦門,有些崩潰。
眾人見他犯嘀咕。
嗤嗤笑出聲。
程宜亮身為千機閣的宗主,水平不低,尋常材料在他手里隨便都能玩出花樣。
他以前也沒在眾人面前吹噓,金石開口,土木邁步,這話更是常被他掛在嘴邊。
如今在神尊大人出糗,眾人當然喜樂見他一幅急得團團轉的狼狽模樣。
情勢陷入僵局,辰天沒有厲聲讓程宜亮趕緊想辦法,反倒勸他別心急如焚,然後站邊旁邊打量這樽萬具俱備的兵佣。
先前提過。
兵佣與人體一致。
背後的符紋乃是十二幅經絡,四肢百骸也如出一轍,所以兵俑與活人差不太多。
辰天尋思片刻,發現兵俑五官俱全,但明業有個地方與活人相去甚遠。
「眼睛。」
「這里還有什么工藝嗎?」
程宜視怔了怔,偏頭思索千機閣的記載,訕訕道:「我也不清楚,可以應該有。」
辰天無語,當初望蒼兵人都被他倒騰出來了,戰力很是不俗,結果燒造起炮灰兵佣,反倒難住了?
其他也明白其中的無奈。
不僅是千機閣的記載,無論那家的傳世史記都面臨如此問題,即行文風格極為簡練,只要可以用一個字概括,絕不再多添兩筆。
可事情倒是記載了,也流傳於世了,但具體細節卻淹在時間長河之中,只得靠後人去猜了。
比如說柳蔭堂的醫書大錄,辰天也隨手翻過,第一種葯物名為甘草,只記載其有何功效,又有禁忌。
至於長什么樣,又產於何地,完全沒有相關信息。
說白了,古人的記載只挑重點,有些在當時看來乃是常識的東西,提都不會提。
但時間一長,後人只得大眼瞪小眼,憑感覺揣摩了。「手太陽小腸經該經絡有兩根支脈上行到目眥。」辰天根據程宜亮剛才展示的內容,大致推測,然後指了指兵佣的面部,「這一條與目銳眥相接,那一條與目眼角
內眥相接,兩都有交匯聯絡。」
程宜亮點點頭:「敢請神尊明示。」
「為兵俑畫上瞳孔吧,再稍稍改動一下經絡布局,接到眼角。」辰天索性接過刻刀親自動手。
然後他又拿上毛筆,蘸上一點黑漆漆的柚油靈液,細細為兵佣勾勒出兩點深邃的瞳孔。
咔嚓!
嘩啦啦——
兵俑應勢而動,表面一層細碎的邊角料如同魚鱗,片片剝落,兩只眼睛也緩緩眼開。
背後紋符熾亮之下,兵佣五官被襯得高大挺拔,堅毅的氣質撲面而來。
別說眾人為之面面相覷,就連辰天握著刻刀也是滿臉錯愕,他萬萬沒料到,自己的想法居然應驗了。
兵佣被畫上瞳孔,比之前冷冰冰土石之軀,確實多幾分靈動,但要跟活人相比,多少還有點呆板木訥。
辰天盯了盯他,轉頭看向程宜亮:「愣著干嘛?催動兵佣的手訣呢?」
手訣與口訣一樣,均是快速調動相關密法的形式,只不過有手口差別罷了。
但實際來講,手訣承載的信息量更大,畢竟手有十指,排列組合更多,通常也稱手訣為手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