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連下四天,終於停了。
仰望一碧如洗的晴空,殷建元的心情卻格外糟糕,眉毛如鎖,散發出生人勿近的氣息。
就在剛才,他已經接過第二十七封軍報了,說是永泰城派出運兵大艟,順昌河而下,已經涉入自水了。
本來殷建元以為辰天是前來議和,進獻供品,結果萬萬沒料到,這些運兵大艟沿途不斷派兵上岸,明日張膽的四處探查本部蹤跡。
這無疑是對殷氏最精銳騎兵的挑釁!
殷建元一拍欄桿,怒氣橫生,可半晌之後他又無力的長嘆一聲。
因為他所帶領的騎兵以及五十萬仆從軍,均不善水,只能干瞪眼看著運兵大艟在自水來去自如。
他也不是沒派騎兵阻擊上岸兵卒,但只要近身,撲天蓋地的箭矢如雨而下,根本不給近身的機會。
如此再三,殷建元不勝其擾,脾氣愈發暴躁。
可是不管又不行,因為平沐關內側靠近自水河道,稍不留神,很可能從里面攻破。
「下流貨色!」
「只會營蠅苟狗!」
殷建元攥緊拳頭,關節為之咔嚓作響,嚇得身旁侍女無不噤如寒蟬,唯恐觸怒這樽殺神。
他將手里的文書扔向殷籌:「你覺得這永泰軍如何?」
「回稟將軍,其部進退有度,旗幟鮮明,幾次接觸都不戀戰,殿軍儼然,乃是一支勁旅。」
「你有這么高的評價?」殷建元蹙眉,忽然又道,「比之本部龍虎騎兵則何如?」
「平分秋色。」殷籌拱手回答。
此話既出,參會的部將俱是大驚,龍虎騎兵可是殷氏的王牌,不然也會讓少主帶往北域了,更為殷氏立下赫赫戰功。
結果,殷籌卻說偏僻荒涼的滄汐北域,居然也有一支王牌?
眾人不忿,覺得他很是誇大其辭,不就是一些破木板組成的農民軍嗎?居然比得上龍虎騎兵?
其殷建元也有些錯愕,但他深知殷籌為人謹慎,此話必有深意。
他擺手示意眾多部將稍安勿躁,轉頭緊緊盯向殷籌:「哦?如何平分秋色?」
「回稟將軍,永泰軍士卒全部披甲,除開主手武器,腰間還有短刀與匕首,其中數量稀少的騎兵更是佩有馬鎧,此番財力,可見其中一斑。」
一支全部披甲的部隊,殷建元自是知道其中分量,有甲與無甲可是天差地別。
本部的龍虎騎兵,更是為湊齊滿身甲胄,花費巨大,一百戶家民也不見得可以供養兩名騎兵。
如果再加上吃穿用度,一支千人騎兵部隊的造價可是天文數字,而河面的那支永泰軍居然還數不勝數的箭矢,射之如雨,絲毫也不見吝嗇。
殷建元仔細想來,覺得殷籌所說的平分秋色,很大程度上便體現在裝具之上。
不過他瞥眼見殷籌面有難言之隱,又深深蹙眉道:「有什么話直說吧,恕你無罪。」
殷籌環視四周,眼神依次掃過穿金帶銀的部將,認真道:
「據微職觀察,大雨之時,永泰軍的盾兵將領坐鎮陣前,既不張傘,也不遮蓋,與麾下士卒聳立如山,直到最後一名盾兵登船,方才回營。」
「如此作為,可算愛兵如子,三軍當隨之赴湯蹈火。」
眾人心中一懍,此番表現極大鼓舞軍心,如是將領同甘共苦,無異於萬金重賞,三軍必當勇不可擋。
話又說回來,殷籌那番掃視豈非問罪,有意在主將在陳述萬般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