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羨驀地想起,他爹曾在太學院外與他說過的話。他要快快長大,要好好保護他娘。
眼下看見沈嫻這番模樣,蘇羨很是心疼,又不曉得該怎么安慰。
他剛給沈嫻拭去了眼窩里的淚痕,沈嫻便又孩子氣地溢出濕潤的痕跡。她像睡著了,嘴里輕聲呢喃著蘇折的名字。
蘇羨道:「不哭,有什么大不了的。」頓了頓又道,「他很快就會來了。」
沈嫻安然地睜開了眼,望著蘇羨笑,笑里帶著水光,溫柔地問:「你是小蘇折嗎,原來你小時候長這樣,可真漂亮。」
蘇羨一直不說話,只默默安撫著。
直到蘇折趁著夜色來了太和宮。一進寢宮,撲面而來便是鳳梨酒的味道,讓他微微皺了眉,道:「怎讓她喝這么多酒。」
蘇羨回頭看見他來,起身走到他面前,濕漉漉地望著他道:「你能不能花一晚的時間,好好陪陪我娘。往後我會聽你的話,快些長大。她是我娘,你不能讓她這么難過。」
蘇折道:「你出去早些睡吧。」
後來蘇羨就出去了,玉硯關上了房門,再也無人來打擾。
蘇折斂衣席坐在貴妃椅榻旁,深沉迷戀地一直看著椅榻上醉得一塌糊塗的女子。
蘇折的手指端,在炎炎夏日也是一股子淡涼。碰到沈嫻的眼窩,沈嫻睫毛顫了顫。
他指尖濕潤地收回來,放在唇邊,嘗著她的眼淚,又咸又苦。
沈嫻睜開眼,瞳孔里映著那熟悉的容顏,只是她眼里的水光是渙散著的,總也聚集不到他的身上。
她模模糊糊道:「才閉眼一小會兒,小蘇折就長大了。」
她望著蘇折,再舍不得閉上眼睛,臉頰緋徹透紅。沈嫻道:「我定然是在做夢,所以時間才會過得這么快。要是在夢醒後,每一天我都在煎熬著,度日如年,又哪盼得見你守在我床前。」
她靜靜淡淡地說著,眼眶里的淚沒有意識地順著眼角,橫落在鬢發里。
蘇折的手指一遍一遍被她的眼淚所灼燙著。他黯然紅了眼角,輕聲細語道:「從前不是與你說過,心里郁結的時候,不宜一個人飲酒,飲酒傷身,怎么不聽。」
沈嫻眯著眼,問:「蘇折,是夢吧?如若不是夢,我怎會聽見你在我耳邊低聲說話呢,我怎會看見你也流了淚呢?」
蘇折道:「嗯,是夢。」
沈嫻道:「那既然是夢,你能不能抱緊我?」
蘇折伸手來抱她,她狼狽而癱軟地從椅榻上滑落下來,一下子撲到蘇折懷里,把他抱住。
他的懷里異常清冷,可那沉香猶在。沈嫻埋頭在他的衣襟里,隱忍地抽噎出聲。
大約一心以為這是夢,沈嫻便無需顧及什么,等夢醒後一切又了無痕。所以在她夢里還能看見蘇折的時候,她脆弱得一擊即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