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你在說什么啊?!」南燭扭過頭氣惱道。
相伯先生被他吵人的聲量驚得耳痛,他顰起了眉,剔透微涼的眸子一睇:「你又在說什么?」
敢情兩人牛頭不對馬嘴地對話了半天,卻誰也沒有聽見對方的話。
「我——」南燭崩潰哭喪地按著肚子,大叫:「我餓啊……」
相伯先生聞言,高貴冷艷地回復了一句:「難道先生我不餓?」
「那您為何不急?」南燭瞪眼。
相伯先生十然淡定:「因為,很快便有人會給我們送吃的了。」
「這怎么可能?!你是沒看見楚王今日與你談話時,那冰冷冷的無情模樣,我看他就是想折磨我們倆。」他憤憤不平道。
相伯先生卻道:「再無情的人也會有弱點,只是……」
想到今日所見楚滄月對陳芮的那些親密不合乎常理的舉止動作,他眸色幽長。
他欲言又止,像是也遇上什么難明之事,話未盡,最終輕吁一口氣。
「他有什么弱點?」南燭一頭霧水:「知道他弱點,他就會給咱們送吃喝的來?」
南燭雖然覺得,這兩者之間前後沒有必然的聯系,但他信任相伯先生,於是他便耐著性子繼續等待著。
果然,他家先生就算一個神機妙算的算命先生一樣,他的話很快就應驗了。
過不多久,真有人送來的吃的,但內容極其簡陋,卻只有一碗水與一個干硬的囊餅。
「為何只有一份?」南燭一臉不可思議道。
他起先是頎喜終於等來吃的,但看到送來的東西後,卻是滿臉大寫的失望。
這小小的一碗水加上一個扁扁的囊餅,完全無法解救他此時此刻的飢渴難耐,更何況他們是兩個人。
相伯先生盯著那一份吝嗇、像是施舍一樣擺放在他們面前的寒酸食物,面無表情半晌,卻是沒有溫度地笑了:「楚王,他怕是忘了一件事,醫者既可醫人,亦可……」
——
咕咕——
飢腸轆轆的肚子到了晚上一直鬧騰個不停,相伯先生像一個深夜出沒的怨鬼一樣站在了沒有窗戶的石窗邊,風冷吹一身,他臉皮泛青嘴唇青紫,這時身後傳來一道睡迷糊的聲音:「嗯?……先生,你怎么不睡?」
「你歇著吧。」
硬綳綳幾字。
咕嚕——
好像聽到什么聲音,南燭睡意清醒了幾分。
「您……是不是餓了?」
他一個骨碌從石床上翻身爬了起來,將揣進衣兜里啃了三分之一的囊餅拿出來。
「您多少吃點吧,這東西是難吃,可我啃了幾口發現還是能頂餓,你不吃,誰知道他們明天還送不送吃的來。」南燭苦口婆心地勸道。
相伯先生可以受苦,但他生活自有條件以來,向來每每精致講究格調,他道:「嗟來之食。」
南燭一愣。
雖然伙食較差,可怎么就成了嗟來之食了?
這不是勞務工餐嗎?
正當他還想再勸勸矯情症發作的先生忍耐一下,卻忽然聞到一股濃香肉味從破爛的門那邊傳來,這時守門的人都不見了蹤影,他詫異地看過去,卻見一道纖衣楚楚、夜色披彌周身款款而來的身影。
「是誰?」南燭立即做出戒備攻擊的姿態。
「是我,陳芮。」
步入進來的人正是陳白起,她手上提拎著一個編織籃,雖隔著距離,可對於餓得狠了的人來講,再遠也能嗅到里面有食物的香氣散發出來。
「你怎么來了?」南燭驚喜一瞬,但又想到她與楚國的關系,她還為楚國的人出頭當眾回絕了先生,臉色一下又變了回去。
他努力板著臉:「你來做什么?!」
陳白起沒在意他這副小孩子氣性,舉起手上的籃子:「我給你們來送些吃的。」
這廂相伯先生還沒來得及講一句話,想起方才先生的言論,南燭就像是他的代言人一樣,氣沖沖道:「你拿走吧,先生才不會受你這嗟來之——唔!」
突然講不出話來,南燭瞪圓的眼睛看向朝他動手的先生。
他的嘴被相伯先生一把捂住。
他淡淡地看向他:「南燭,你還在長身體,該去睡覺了。」
南燭見先生說完便松開了他,但一張口便是攆他睡覺,他滿臉委屈道:「可是那嗟來之食……」
「去。」相伯先生聲低一度。
南燭一哆嗦,連忙掉頭走到石床邊,乖乖地躺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