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燭咽了咽口水,小聲道:「有請柬。」
「推了。」
他頭亦沒抬,手中的筆中如有神,飛快又專注地寫下一行又一行的字。
近日,國中的流言如同雪花一樣飄揚愈甚,雍城之事剛解決,櫟城便有人聲稱聽見神諭,將一些發生過的天災人禍之事擴大為秦國國基不穩,幼主不堪肩負國事,其它列強即將發兵征討,一旦發生戰爭,秦國定將覆滅,血流成河。
他當即命櫟城令與特使調動郡縣的邊兵去往秦國各城宣讀急令,並將可疑傳播之人盡數抓捕歸公府。
另外他修書一封,於太廟請了璽印,傳於洛陽詰問此事,若周王室對此事沒有合理的解釋,他便會采取其它的方式來獲得確切結果。
要忙的事很多,相伯荀惑根本無心參與任何與正事無關的會客活動。
「那……好吧,我去推了。」
在南燭捏緊請柬即將要邁出書房門檻時,相伯荀惑忽然抬頭,問了一句:「是誰的請柬?」
南燭一僵,背影莫名透著一種被逮著了的心虛感。
相伯荀惑看出些問題,他放下筆,面無表情道:「拿來。」
南燭轉過身,眼神不敢與他對視,只能硬著頭皮上前:「是、是太傅府上的,我可沒有隱瞞,是丞相你說推了的……」
最後一句他只敢包含在嘴里小聲為自己辯解道。
相伯荀惑一聽太傅府,眼眸一亮,水色瀲灧化卻了面上的削骨寒刃,他起身接過,一打開便看到請柬里面的一束干枝梅花,它被保存得很好,淡淡的花香尤存,猶如一首旖旎而動人的詩。
他小心地將它捧在手心,嘴角揚出一抹微笑,如沁了蜜一樣泡在溫水之中。
他甚至還沒來得及去看請柬上寫的內容,便對南燭道:「去回信,我定會按時赴約。」
南燭一聽心道,果然,一聽是陳芮的邀請,哪怕那日天上掉刀子,他們家先生都會穿上鎧甲頭盔去赴約吧。
他嘆息一聲,小小年紀卻已看破紅塵似的。
情字這一說啊,果然是害人不淺,明明兩人現在是政敵,是竟爭對手,私下走這么近不是惹人非議嗎?偏生丞相怎么都勸不住,仍是要一意孤行,在陳芮這一棵歪脖子樹上吊死。
有時候他會想,若是當初他們沒有在死地相遇便好了,但這樣期盼的他,又會從心底深處感到一種窒悶的慌亂感,就好像其實這種期盼並非出自於他真心。
南燭也會暗自思索煩惱,一時覺得陳芮這個人仗義又有俠女風范,是個值得結交的人,一時又覺得在朝堂上爭名奪利的樣子十分市儈,是一個表里不一的人。
她自從來到秦國一下變太多了,他都快認不清她究竟是一個什么樣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