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章 主公,與她只是好友(2 / 2)

他想,他會讓謝郢衣自己親口將這句自稱吞回去的。

——

從湖邊回到席位上,百里沛南一下便捕捉到陳白起的身影,還有與她一道回來的右相相伯,另外還有一個風骨蕭然、瑤階玉樹般男子,他仿佛有印象,是之前替陳白起布置宴會場的人,之前沒有太留意,如今一看卻發現他應當不是府上府史或管事之類的。

他很隨意且從容地站在陳芮身邊,倒像是……關系十分親密的姿態。

不止是百里沛南一人看到,其它人自然也注意到了。

他們已入席圍了一圈,火光將他們的臉照得暖融融的,席間酒酣耳熱,相伯荀惑亦撩袍尋了一個空座入席坐下,他左邊是百里沛南,右邊卻是一個空席位。

這個位置該是留給陳白起的。

「太傅,不知這位是……」

他們有人在問,其它人則在旁看,面上帶笑,笑中卻別有深意。

由於一起並肩進來了,自然免不得多問一句。

「在下謝郢衣。」

謝郢衣禮儀堂堂,施施然向下一揖。

他沒有自我介紹,但其它人明顯都在猜疑他的身份,尤其是與太傅之間的關系。

相伯先生笑著道了一句似是而非的話引:「諸位亦莫要大驚小怪,太傅正值妙齡,有愛慕之人也屬正常。」

這話無疑是一個炸雷,其它人聞言臉皮一僵,神色各異。

他們好似這才恍惚想起一件事情,女子到了適齡便是會嫁人的……太傅嫁人?

他們堂堂秦國的太傅要嫁與一個男兒為妻,這話乍一聽,怎會如此別扭與膈應呢?

他們哈哈一笑掃清了尷尬的氣氛,衛尉與陳白起問道:「太傅府上竟有如此豐神俊郎之人,莫不是太傅你的兄長?」

郎中立即接口道:「大人看岔眼了,兩人不像,或許是別房親戚,你瞧,同樣是一身不凡的氣度。」

他們看似玩笑地大力稱贊,但卻無一人要將年齡相近、郎才女貌的兩人往男女曖昧上扯,甚至刻意地避開了兩人最可能的關系。

陳芮剛正式金印紫綬,還沒有在朝堂站穩根基,加上她女子的身份,若在這種時候暴出她有未婚夫、還會嫁人為妻這種事,絕對又是一場令秦國不堪的風波。

他們估計會說,成婚婦人便該待在後院內,他們會扯些輿論,比如牝雞無晨,牝雞之晨,惟家之索。

成婚自然會待產、生子,按照傳統還該晨昏定省孝敬公婆,這些事一旦與她身上產生聯想,她該如何服眾,該如何推動朝政?

一開始陳白起並沒有對此做過多的聯想,但見眾人的神色與這一系列的東扯西猜,她頓時明白過來了。

謝郢衣也恍然察覺到了異樣,他看著席上的人,他們每一個人打量他的神色開始有了審視的壓迫,他的滿腹定稿卻是什么都不能說。

他臉色有些蒼白,眼眸垂落。

這時終於有人問了出來。

「猜了這么久,一直不得表態,不知可否冒昧一味,這位謝郎君與太傅……是何關系?」

稽嬰嘴角緩緩勾起,指甲輕刮台面,狀似不解地問道。

謝郢衣倏地看向除了開頭說了一句話之後便一直沉默安坐的相伯荀惑,他心中如電光閃亮,終於察覺到了他的陰險用心,他將自己逼進了一個死胡同中,竟是要讓他當眾親口否認與陳芮的關系。

稽嬰久得不到他的回答,又見他一直怔怔地盯著右相:「難不成你與太傅是……」

這時少府張贛不耐煩道:「太傅,你也支個聲啊,總不能你們當真是互相愛慕的關系吧。」

「不可能!」不待陳白起回應,宮正驥伏卻是臉色變了,他嚴肅地看著陳白起,意有所指道:「秦國太傅豈能隨意與人婚配,太傅如今全心全力輔助幼主,怎可能有心思談論這些事。」

空氣一下有些滯靜,誰都沒有再吭聲。

直到一聲克制到發冷的聲音響起:「我與太傅是相識已久的同鄉好友。」

陳白起轉過頭看向謝郢衣,他就站在那里,面上的血色褪盡,像將自己上架獻祭一般,神色麻木卻又決然道:「今日府上盛宴貴客,太傅特意請我來幫忙招呼。」

「原來如此啊,我先前便覺這位瞧著挺面善的,原來是與太傅同出一鄉。」

「謝郎君一表人材,聽其談吐不俗,定能益助太傅良多,待以後得了政績,若有心舉薦為官,亦無不可的。」

「原來今日我等能夠嘗到這般新奇又獨特的食法,卻也有謝郎君的功勞啊。」

聽到他這樣說,不可否認,所有人心底都暗松了一口氣,隨口官場不費嘴皮地恭維了他幾句。

陳白起看著謝郢衣,他說完那一句話便不再多吐一字,這是他第一次否認與她有婚約的關系。

他在難受嗎?

她提步想走近他,謝郢衣似有所覺,他抬起眼看向她。

那一雙如雪洗清凌的平淡眸子讓她的腳步停在了當場。

他眼中的意思她忽然看懂了。

他讓她什么都不要做,就這樣站在那里。

相伯荀惑端起玉爵,輕抿了一口,他墨綢般發絲垂落於肩下,眸仁涼涼,神色令人瞧不清楚。

而沛南山長則有意無意地看了他一眼,又在陳白起與謝郢衣兩人之間轉過一圈,卻始終緘默著沒有與其它人一樣說些什么。

所有人都不傻,其實多少也看出了一些冰湖底下的涌流,但是有些事能夠私下做,卻是不能當眾承認,人生在世,總不是什么事都能夠隨心所欲,哪怕是一國之君。

------題外話------

謝郢衣望天:終究還是我一人扛下了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