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七章 主公,將光還給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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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白起帶著人一躍至亭謝之上,衣袂飆揚水花四濺,四周的弓箭手准備拉弓對准,廊間的尉兵也聚攏在亭檐下,將整個池院都重重包圍了起來。

嘩啦啦……

須臾之間,她漠然轉眸,震袖蘭指一轉,巫力帶動著氣流化雨水,薄薄灑落紫藍晨陽穿透輕霧,他們搭箭「咻咻」地一射。

她朝水池隨意一抓,巫技——寒冰刃,沖天的水浪將她與他們之間隔開了一層水牆,幕絕箭蝗射入。

寒氣嘭地一下炸開,白色的霧如氣浪從水平面襲卷開來,慘鳴下人仰馬翻,他們手上的兵器哐當落地,直接凍結在地面上。

他們趴地上失神震愕當場。

站在高處的陳白起如飛天神女,面無表情地注視著下方,她一只手輕柔地刷過後卿濕冷的袖袍,捏在其手腕處:「你們若再繼續動作,我便折了你們相國的一只胳膊。」

透怒目跑出來,他抬起下頜,凜風彪颯,以半人長銀弓搭箭瞄准她:「陳芮,你趕緊放了我們相國!」

咻咻——子母連箭,破空疾飛而至。

原處倏地沒了身影,但下一瞬又出現,她一只如若無骨的纖白小手抓住兩只一長一短的箭身。

她扯動了一下嘴角,慢聲道:「好啊。」

一轉眼,一只豎翅無害的金蝶綴了他的銀弓弦上。

鏘——

刺耳鳴嗡的斷弦聲震響耳膜,子母箭原途歸還。

他眼瞳越張越大,連連蹬步退後幾步,險些一摔跌倒在地。

陳白起轉過眼,看向後卿:「他們讓我,將你還給他們。」

「我答應了。」她將他輕輕朝前一推,手順勢松開了放在他腰上的緊箍。

他步履虛浮地後退,下意識抓住她一截袖袍,那冰冷似水軟滑的袍角從他手心被外扯的力道抽離,他身於獵獵晨風中,紅日正如鋼水薄噴而出,金光耀眼,給他周身鑲了一層光。

「回到他們那邊去吧。」

「鯤鵬!」

天邊不知打哪兒飛來一只翱翔的大鳥,那是其它人從未見過的龐大品種,當它從頭頂飛過時劃落的翳沉影陰都透著一種壓勢。

陳白起蹬天梯一躍,蔚蔚金燦雲樹之上,她衣染一抹瑰麗綺紅霞彩,一翻身,徐徐降落,便已安穩站於飛鳥背脊之上。

「陳白起,你走不了的。」

後卿額間的血玉輕晃流光,他仰首朝她一笑,他看著她頭也不回,竟毫無預兆地從兩層高的樓軒下倒去。

「相國!」

一聲驚駭的尖叫傳遍四野。

陳白起表情一凝,倏地回頭一看,腦子還沒有反應過來,身體已先如炮彈一步飛身而下,風如冷刃刮過她的臉頰,在他掉落地面時,她及時拉住了他,一個旋轉,與他調換了一個位置,橫空飄游的金蝶像受驚一般,那迎風擺動的衣下的它們飛揚而起,減沖了兩人掉落的重力撞擊。

後卿見她終是回頭了,好以暇整地注視她片刻,頭一偏便無知無覺地倒在她的肩上,暈了過去。

這時噠噠——的腳步疾沖過來,帶煞的陰寒長兵尖器抵住了陳白起周身。

陳白起一手攙住昏迷滑倒的後卿,無視周圍的威脅,撐膝從容不迫地站直了起來。

透扔了長弓,跑近急聲喊道:「相國!」

「只是暈了。」

看人在陳白起的懷中,透回想起方才相國之前從高處摔落那一幕,他連呼吸都是涼的。

「將相國還來!」透咆哮,眼中布滿血絲。

陳白起這一次倒沒有輕飄飄地應他一聲「好啊」,她緘默著站在那里,像在思考。

透攥緊雙拳,腳下如長根扎土一下定在那里,他狠狠地瞪著她,他很想不管不顧地沖上去將相國從陳芮手上搶奪回來,但是……他不能。

因為他比任何人都要更靠近相國那暗晦似海的心思,相國不願的,他連倒都要倒在她身上,他又怎會願意離開她?

陳白起望了望天空盤桓嗥叫的鯤鵬,它還在等她,她又看了看昏倒在她身上的後卿。

「不還。」

清泠簡短而無賴的兩字,就這樣猝不及防地撞入了透與其它尉兵的耳中。

他們茫然又驚訝地看向她,好似方才耳朵產生了錯覺似的。

她彎下身抱起了他,之前他在池中抱她舉步維艱,現在調了個個她卻是輕松自若。

昏迷中的他眉染金輝,如金桂樹下纖手弄雲的月神。

比醒著看人時的他,看起來要柔軟無害許多。

她對旁人吩咐道:「送個大一些的鐵籠子過來,我便替你們救他。」

眾人一時沒動,全都神情不得要領地看著她。

「他失血過多,又寒意入體,既是急症又是難症,一般的太醫令這時出手只能治本,難愈其根,神醫難覓,倘若風濕寒症不拔除干凈,往後他年歲大了便只能恁癱在床榻之上。」

他們聽了她的話都慌了神,雖拿陳芮當敵人看待,但前不久本該可以就此海闊天空逃逸而去的她,卻為救相國而折回,再聯想到相國對她的不同尋常的態度……這兩人之間的關系,完全就是一團剪不斷理還亂的狀態。

「鐵籠子……咳,你、你要這個做什么?」婆娑這時虛頭巴腦地擠過來,小心翼翼地替其它人問道。

她垂眸,嘴角浮起一抹笑花,語氣卻低靡玩味:「陪他玩一個……他一直想玩的游戲。」

她將他搬到了亭軒之中放下,俯身而下,溫涼的指尖劃過他蒼白無色的唇珠,再滑延其眉心一戳。

這狎昵卻又並無曖昧顏色的舉動看得他們身後一眾心驚肉跳的。

放肆!

大膽!

這個小妮子簡直有恃無恐,是誰給了她這樣玩弄他們相國的底氣!

「你當真能救相國?」

「你不是一心想要離開嗎?」

透連聲質問,但陳白起始終沒有回他的話,他想到相國因為知道她當了秦國太傅而氣極吐血,設下七星伏蛟陣卻累及傷重己身,心底便有了對她的遷怒與怨懟,但此時此刻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相國的身體。

「好……只要你能留下,讓相國安心養病,你提任何要求,我都答應。」

最終,透咬牙同意了她的全部要求。

他想,相國倘若知道,她終是為他回頭,還為救他留了下來,應當會……開解愁腸郁結的吧。

——

趙國的人對陳白起投鼠忌器,自不敢再輕舉妄動,甚至為了相國的病情,他們還得「割地賠款」。

而等後卿再次轉醒過來時,便發現自己躺在厚墊軟鋪之上,但這不是他在相府的寢室,也不是在宮中暫歇的偏殿,而是一個封閉了門窗、室內的空間很空盪,以黑沉的厚簾遮擋了的房子,偶有涼風吹動邊縫一角,揚起些許空隙,漏流出那一絲半絲的光亮讓他確認了這件事情。

後卿發現他也沒有躺在卧榻之上,而是被關在一個特制的鐵籠子里,視線內的一切都昏暗模糊,明明雙眸正常,卻如真眼瞎似的。

他曾經歷過許多的事,哪怕一睜眼醒來遇到這樣的場景變故也不會立即驚慌失色,而是冷靜地思索。

他想起了他昏迷之前發生的事,他伸手摸了摸身上的衣服,指腹下摩挲的布料與刺綉紋路不是他平常所穿的,看來是有人重新給他換了一套干爽的。

胸口裂開的箭傷也重新包扎好了,這次醒來到恢復意識感知,他發現傷處的痛意極大程度減輕,身體有了暖意流淌,若非奇效之良葯,不會有這種效果。

他能真切地感覺到,他在昏迷的期間得到了很好的熨貼照顧。

但醒來的他,卻被人囚禁在一間黑屋的鐵籠之中。

後卿並不知,在離他不遠的地方,有一道霧縈雲繞的襛纖身影站在那里,靜靜地漠然地盯著他看了許久。

她安逸自在得就像是這一片黑暗的主人,所有的一切在她眼中都無處遁形。

她看到他自醒來之後,除了一開始的驚訝茫然之外,便是檢查自身與觀察四周,哪怕他的視力不足以令他看清周圍的環境,之後他便是一直緘默而安靜地坐在那里,陷入沉思。

等他心底大概有了一個被人困禁在鐵籠中的概念之後,黑暗之中等待的人這才悠悠閑慢地開口。

「待在籠子里的滋味可好?」

當熟悉的聲音在前方響起之時,後卿怔然抬頭,但他什么都看不清。

「陳……白起?你沒有走?」

「沒啊,因為我覺得這就樣走了,倒有些可惜了。」

可惜什么,她沒有接著繼續說,而是又轉換了一個話題,她問他:「餓了嗎?」

「是你啊。」後卿像是終於確定了心中的猜測一樣自喃,他想了一下,又問:「我昏迷了多久,這里是趙國還是在別的地方?」

她腳步很輕,除非刻意加重步伐才能讓沒有武功的人聽見。

她站在籠邊,像一個任性又恣意的獨裁者,只道:「過來用膳。」

他得不到她的任何回應,同時也深刻地意識到,她……有些不同了。

他一時沒有動。

「你若不餓,那我晚些時候再過來。」

她沒有打算與他有任何的交流,留下一句淡然的話,腳步便逐漸走遠,後卿聽到了開門的聲音,很快,又聽到了門閉上的「咔噠」聲響。

他按著有些窒悶的胸口,支撐著身子緩慢地站了起來,他腳下的每一步都墊著毛絨絨的軟毯,這一動,他才發現自己的四肢被一根很細軟的鎖鏈給鎖住了,這讓他可以在有限的范圍內自由活動無礙。

他愣然片刻。

手指輕輕地覆上,鎖扣的凹凸處被人仔細地包裹了一圈軟帛布,這樣一來便不怕動作摩擦時會磨傷了他的手腕皮膚。

這些……是他一開始為陳白起准備的。

他垂下手,頓了一下,然後走到籠子的最邊櫞,緩緩背靠著鐵欄滑坐而下,靜靜地注視著黑暗不知在想些什么。

或許,什么也沒有想。

在這樣一片混沌的世界,沒有光,沒有聲音,沒有顏色,她一離開,便帶走了一切,除了他一個人的呼吸之外,什么都沒有留下。

不知時間沙漏是如何流逝走的,後卿一個人被留在黑暗之中,直到房門再次被推開了。

咔噠——

她回來了。

她再次問他:「餓了嗎?」

而這一次,後卿沒再提旁的事,應道:「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