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主公,婚禮(六)(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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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該清走的人都清走干凈了,如此一來這場擺整得還盛大熱鬧的婚宴,如今卻除了陳白起一人獨站在高台之上外,便只剩下方羅列隊的守衛站崗,他們對於先前發生的一切皆沒有多余表情,如同一具具鋼鐵軀殼堅守在位置上。

忽然空落下來的宴會,倒有些風雨欲來的前夕寧靜,她仰頸望向遠處,風吹起她的長發凌亂飄於背後,她勾指挽起一束掛出耳後,眸中一片暗寂。

不多時,彌漫寂靜的空氣薄膜似被外部利器刺穿,一陣充斥耳膜的強烈震動從無孔不入的楓林間傳來,那經巧手布置下溫馨喜慶的婚禮現場一下涌入了銳氣不可擋的人潮。

南山寺後山有一處幽谷川流,沒什么遮擋屏障,這秋風一旦沒有約束肆虐起來,時常將楓林路旁的樹木刮得颯颯援晃,日暈白光下,樹頭都刮歪了,還不時發出「嗚嗚」的聲音,從高處瞧著那荼艷的紅顏料塗在了楓樹上,好似翻涌的火焰在滾動,一浪接一浪。

太過強烈的顏色強勢占據了眼球,那紅衣軍遠比那楓葉的紅更熾眼,他們從林中踏碎了地板一樣的力道沖進了婚禮場,那清脆的馬蹄聲如同湍急的河流發出的聲響,合奏出一首雄偉的樂章,那聲音充滿了力量,它穿透了一切的障礙,像聲浪一樣傳盪開來,誘發著人內心最緊張、不安的情緒。

這時在場的秦國士兵都免不了受到了影響,並非懼怕對方而產生的恐懼,而是一種蓄勢待發的強硬對峙,這就像遇到同類的雄獅,遇強越強,像被對方挑釁了一樣全身充滿戰意。

轉瞬間會場就被這支紅色隊伍給控制了起來,在分裂的紅色潮水中央,一人一馬越洪而出,被馬蹄踐踏的花卉被凜冽的風揚起摧殘成片,花香彌漫在這蕭殺的氣氛中,來者伸出骨結分明的白皙手指輕巧解開身上的斗篷被風,憑颯然冷恣的風將披風扯飛飄遠。

他的動作在萬軍之中,像一幅色彩從淺到濃的水墨畫,在靜滯的動態中,緩緩抬起了臉。

亂花飄逸之中,那是一張讓人四周都黯然失色的容顏,眉色妖嬈,眸中清輝似雪光,赤泠泠的萬樹寒峭,一片渺凈漣漪的天地,叫人難以轉開視線。

秦國的守衛一時看傻了眼,不少人認出了他,憑軍隊識國徽,再傳聞中其眉心一道誅砂痣,顏色奇綺,容色卻偏冷峻華瑰,那與天地爭輝的氣勢,光憑這種種的推測,他們也能得出一個確切的答案。

來者,十有八九就是當世無雙的楚國君王——楚滄月。

他的出場是如此強勢而迫切,或者更貼切的是泄憤一般沖入,直接將婚禮布置的現場直接給踐踏了個大半,他好像也不掩飾自己的惡意為之。

與他周邊火焰一樣熾烈的軍隊相比,他一身月白色長衣及綉,霜滾瓊枝玉華,淺淡而素雅,發不束冠,以發簪別於腦後,不飾貴物,連胯下坐騎都是匹白馬,這一身素縞的打扮,不像是來參加婚禮的,反而像是來奔喪的。

……雖然,他本就不是來祝賀,而是來破壞。

他看到喜台之上不辨喜怒的少女,今日日頭不大,勾芡溫淡的光線有層朦朧的虛光打在她身上,讓她的輪廓都柔和得不可思議,她今日真的很美。

往日很少見過她穿得如此濃烈,或者說,他從未見過她穿這樣顏色的衣服,冰肌藏玉骨,這一身紅艷的嫁衣好似將她身上的嬌嬌柔媚都逼了出來,若非這一身是為了別人而穿,他當真會為此而神魂顛倒,忘了今朝何夕。

但眼下這一身,卻只是刺傷他的眼。

他今日前來,特意調整好了狀態,也染黑了發,他想讓自己在她眼中不是永遠都那樣的狼狽蒼白。

他朝她彎唇一笑,如千樹花枝搖曳爛漫,極盡低轉徘徊:「白起,我自知沒有資格去置予你的任何決定,你想做什么我都由你,哪怕你想翻了這天,覆了這地,我都不會阻擋你分毫……」他說到這,像是來到了一個轉折,語氣倏地一變,唇色如泣血般殷紅:「唯有一件,你嫁給別人……不行。」

陳白起靜靜地盯著他,從他出現之後,她的神色表情沒有半分變化。

「楚王,我要做什么,不是由你來決定,而是由我,我早已不是曾經的陳嬌娘了,如今我是陳芮,你管制不了我,我也不會對你言聽計從的。」

這是她開口跟他講的第一句話,既不是質問他如何闖入秦關,也不關心他來此的目的,她對他絕情到讓人心寒的地步。

他面色白了白,雪顏紅唇,冷冶而瑰麗,他克制著胸膛內氣血洶涌,卻讓自己面上不露半分情緒。

他淡淡掃視一圈,卻並沒有在婚場上看到其它人,這場婚禮好像就是一場空城計,來參禮的賓客與親屬、甚至連最主要的新郎都一並不見了蹤影。

若非這四周遺落下來的痕跡證明了這一場婚禮確實舉行了,他都以為這一切不過是一場欺詐的鬧劇,只為誘他上當。

但稍轉念一想,他便知前因後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