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主公,我的財產不能露白(1 / 2)

當陳白起一行人被煙熏染得烏漆抹黑沖出塢堡時,突然一陣瓢潑大雨傾盆瀉下,這夏雨雖短暫,卻當真及時,將吞噬塢堡的火焰幾近熄滅,只剩幾簇牆角嗤嗤垂死掙扎。

佃戶組建起的民反暴動已經撤離,更甚則連陳叔一等人亦一同不見了,找尋一遍只剩下林間牛車那一些被拷鎖著手腳的越國戰犯奴隸還待在原處。

塢堡的大火雖然已被熄滅,但原本祥和安逸的堡內卻變成一片烏煙瘴氣。

土黃夯牆被火煙熏得漆黑,正堂至堡塔門一帶屍骸狼藉,在倒塌毀壞的建築物殘跡中,受傷者被壓在下面,呻吟慘號,而一些被虐殺至死的血肉模糊,肢體殘缺。

空氣中飄散著一種怪味,很難聞,像烤焦的肉,亦像沖鼻的腐爛沼澤氣味,曾經平靜而安全的塢堡被攪亂得翻天覆地,變成了如今的殘垣斷壁,往日的平靜安穩變成人間煉獄。

雨剛歇,天稍微亮了,這時陸陸續續從塢堡圍屋內探出一些身影。

圍屋一般居住著塢堡的仆伇與蔭戶,婦人與孩童倒沒被卷入其中。

他們眼見如此慘境,有些嚇昏了,有些則從屋子里跑出來,尖叫著,翻找著,不知所措地四處亂竄,一下死寂的塢堡變得哀嚎遍野,一聲聲凄厲哭喊聲令人心酸。

姬韞跟布在塢堡內尋到一些沒被搬走的廉價傷草葯對傷者進行醫治,但傷患太多一時手忙腳亂,陳白起便讓越國戰犯充當他的幫手,人手倒是勉強夠了,但傷草葯很快耗盡,這下真束手無策了。

姬韞環顧一周,沒被治療的人還很多,就這樣放著必死無疑,他准備動身去樹林子里看能不能采到一些葯草回來。

視線不經意掃過陳白起,見她站在不遠處面無表情地望著傷患。

在那灰黑相間的地方,一道雨後彩虹雨架落於她身後,她肩若削成腰若約素,全身上下都散發出克制與疏離,恍若黑暗中丟失了呼吸的蒼白蝴蝶,猛撞入他的瞳孔內。

此時她的情況與那群傷者並無不同,額上纏繞的白布已經被打濕松垮掉落,顯得灰臟而凌亂,一身染血的曲裾袍服已臟壞得不成形,寬大衣袖與下擺都焦黑一塊,發尾亦被火熛得彎曲。

鵝蛋臉兩頰瘦下,面容因一夜的勞碌與末眠而顯得蒼白泛青,長長的睫毛濕濡粘於眼皮,脆弱而柔憐,但她眸色卻極黑極幽,像鋼鐵的寒芒閃爍。

這是一個外柔而內剛的女郎啊。

她額頭的傷口是姬韞親自上葯包扎的,那一片血肉模糊的傷口有多嚴重,只有他知道,而她醒來卻仍舊對他笑語嫣然,對此不言不語,她患了眼疾夜不能視,她亦不說,甚至智說退趙軍,堅韌灑脫脫身,並護得陳氏商隊一行順利歸趙……

以往他倒不覺得,但如今看到她一副風輕雲淡的神色,他卻覺得心頭有些窒悶難受。

他凈手後讓布從牛車中取出囊袋,找出塊干凈的帛布與傷葯准備重新替她換葯。

陳白起不願下去休息,姬韞勸說無法,唯有站立著替她額上換葯。

「姐夫,陳堡重患有幾何?」她的聲音清涼,還帶著一夜未眠的低啞。

將纏布圈圈取下,再次注視她那片猙獰可怖的傷口,姬韞眸色一緊,許久,方輕輕闔上雙眸:「約有一百。」

「輕傷者幾何?」

他穩了穩心神,再次睜開眼時,已恢復了平靜:「八十有余。」

陳白起靜默了一會兒:「姐夫,你可信這次佃戶暴動乃突發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