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謀士,後卿與陳白起(六)(1 / 2)

後卿別有用意地睇向姬韞:「爾在緊張……為何?」

確也,一般情況下憑姬韞之學識涵養言談不該如此地沖撞刻薄。

姬韞一僵,一雙流水般清潤的眸子染上霜色,顯得其眉眼澹泠似傲梅霜枝,剎時沖淡了儒雅平和的書生氣,流露出一種傲世風華之態:「後卿先生莫非打算一直顧左右而言它,爾此番率領趙軍欲攻吾平陵縣城,如今功敗垂成,卻打算裝作若無其事般自欺欺人,著實令人感嘆,爾之威名造勢亦不過如此罷了。」

姬韞雖說不識得挾持之人究竟是誰,然陳白起一去不復返,一路只覓記號不見其蹤跡,再思及先前她曾言過偽裝成趙軍將士混入敵營,眼下這山林莽莽之中,除了趙軍便只剩滄月軍與他等,此人突兀陷入兩軍之中並拿劍挾持於後卿,足以惹人生疑且震驚,他……會不會是陳白起偽裝假扮的呢?

若不是,那此人又會是誰?是敵是友?

因著某個瞬間的念頭如春日野草荒蕪興起,莫名地他竟不願意陳白起於大庭廣眾之下暴露其身份,他不知道後卿知悉多少真相,亦不知公子滄月倘若知道陳嬌娘亦於此間會是如何反應,一時之間他思緒萬千,唯有將一切的注意力皆牽引於自身。

然而,後卿何人,其智近妖,他觀姬韞神態本只有三分懷疑,如今卻躥長成了七分懷疑之色了。

「爾確在緊張,為何?」後卿坦然一笑,接著似突然憶起一件事情,笑對姬韞,於陳白起談話道:「對了,透,爾可識得這位……丈夫?」

陳白起聽後卿喊她「透」那一刻,目光難解地盯著他,抿唇不語。

他問這話何意?

透?

姬韞愣了一下,他眼神幾番猶疑地瞥向陳白起,他不懂分明那人手持利刃相持於他,為何後卿仍然一副熟捻之態與他變笑風聲。

他喚他「透」,他識得「他」……那「他」,是否根本不是陳嬌娘,其實只不過是一個與後卿另有外仇契機報復的陌生人?

一時之間,面對一個全然陌生的「陳白起」姬韞難以辨認,要說「殘缺的面譜」可不似易容,而是徹底將一個人改頭換面,如今的「陳白起」便等同於「透」,外貌特征無一線區別,再加上由始至終「陳白起」亦不曾回應他半分暗示,這令原本有幾分篤定的姬韞,犯了難。

「識得如何……不識得又如何?」陳白起翹起嘴角,細微而冷淡的弧度,隔了許久方道。

「妙哉,某觀其分明不識你,或者說這一支隊伍他們都不識你真面目,爾機關算盡費盡周折,卻與友軍對面相逢不相識,豈非可笑?」後卿故意仰後頭,眉眼似燦花流瑩,眼波流轉變幻著詭譎光澤,聲音低淺呵氣輕笑,音線似魔如魅般低吟悅耳。

他聲音很小,幾近耳語與陳白起,是以無人聽見他這一番飽含算計意味深長的言論,陳白起盡管心中不爽得牙癢癢,但不得不說,後卿這人敏感性極強,一下便抓住她的一只痛腳。

偏這時,一番刀槍劍戟過後,已成功將一眾趙軍潛伏部隊制服的公子滄月帶著旗開得勝的部隊氣勢宏壯威武過來。

公子滄月令軍隊將受降的部分趙軍將首押解於一旁,其余分散一小部隊則搜尋四周范圍可否有余黨殘兵,他則親自攜帶單虎與十幾名隨扈朝姬韞、後卿這廂走來。

陳白起見一場短暫的兵戈相見終得以順利平息,不經恍了一下神,眼神朝著公子滄月身上飄去。

與分別時相比,他面色仍舊不大好,步履不復往常矯健沉穩,透著一股子虛浮勁兒,此時分明大熱天,他竟身披著一件鶴氅,想來定因失血過多怕寒,他唇若抹朱,眉聚冶艷之玉骨神秀,其精氣神卻算勉強撐住了。

他的隨扈左右開弓為他鋪陣了一條警戒線,他立於姬韞左側,與陳白起、後卿,正好形成三角鼎力。

而姒姜與巨在幫助滄月軍剿敵成功後,便從後方走向姬韞身旁,其余「夜梟」小隊成員亦脫離的滄月部隊,緊隨其後。

後卿就像一個於暗處穩操勝券幕後黑手,一直不動聲色地觀察著著眾人、評估著形勢、精算著策略,他視線於周圍輕飄飄不著地繞過一圈,唇畔笑意加深。

公子滄月飄飄然似神祇般人物行來,但見一向胸藏天地之機之不可一世的後卿竟被人挾持之時,頓了頓,神色倒與先前的姬韞一般,既疑又詫,但轉瞬,他卻嘴角勾起,視線於其周身上下掃盪一番,揚起一抹譏諷之笑意:「後卿,見爾這番不堪之態,實屬令人發笑啊。」

以兩人結下的不世仇怨,遇到這番落井下石之事公子滄月定然絕不放過。

他此言一落,有眼觀察的滄月軍與「夜梟」小隊一眾,皆嗤嗤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