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身死香魂斷(七)(1 / 2)

有些話其實換種場合並不算重,只看擱在什么時機,如眼下這種雷電交加的情況,公子滄月明顯被激怒,她的這句話,無異於是一句「挑釁」。

而陳白起的話在沖口而出之後,她當即便覺自己的腦袋是否當機了,竟會選擇這樣無腦而沖動的言語,她雖懊惱了一瞬,但見公子滄月此時面色鐵青,如吃人般的盯著她之時,心中不知為何突生一股想要反擊的煞意。

此時的陳白起,並未發現自己身體出現的異樣情緒。

想來如他這矜般受盡榮寵的貴人,能夠這般不顧身份上的優勢向她示愛告白,便已難得,要知如今的社會風氣若是上位者私下看中哪位姑子,直接上門宣告便自可成事,在這種森嚴尊卑階級的地位統治下,可沒有問她願意、或者他們家願意的必要。

願意,可活,且有榮華富貴可享,可若拒絕,卻是全家俱亡的下場。

如何選擇,可想而知。

只是,他這樣貼心而舍下臉面的做法,卻不想並沒有得到她的絲毫感動,相反,卻她換來她如此果斷毅然的拒絕與絕情。

這令他一向高傲的自尊受挫,更令他一時無處適從,他一直認為陳白起對他是有戀慕的,但如今她卻翻臉無情,一切與他預想的完全不同,就仿佛一切不過是他在自作多情。

在種種矛盾沖擊之下,公子滄月最直接的表現便是以強硬的態度來維持自己在陳白起面前,僅有的一絲尊嚴。

無論如何,他想確定一件事情。

他放開了手,極忍地屏住呼吸,緩聲道:「你可是因楚、齊兩國聯姻之事而惱怒,方拒絕……」

「不然。」

「那你可是因怕他人言語而……」

「非也。」

「那是為何?!」公子滄月終於忍無可忍,一掌拍於欄桿之上,赤目怒吼。

老實說,陳白起對於這種拒絕上司示愛的運作還不是很熟練,說絕對了便是將人往死里得罪,說含糊了,卻又是在綿糊人遲早還是得面對,因此,她才感覺到進退為難。

「公子如今因酒氣上頭,尚且不冷靜,此事待公子冷靜下來,我們再談吧。」

陳白起見他氣勢洶洶,只覺酒氣熏人,她眸底赤光一閃而過,轉瞬便覺胸腔一陣難以壓抑的暴佞似要破口而出,她不欲與他起爭執,亦覺今夜行事沖動得不能自已,她只覺古怪,便下意識想躲避暫離。

然,公子滄月卻倏地伸手攥住她的雙肩,他見她竟掉頭便走,只覺神魂欲裂。

「站住!陳白起,爾當本君乃何人?倘若今日你膽敢就此離去,本君……」

陳白起肩部一痛,只覺一股無名的怒意沖闖在內腑之中,她方才自勸的冷靜竟已頃刻之間瓦解殆盡,她踅身冷笑,硬聲道:「倘若公子一定要娶,那不妨就娶白起的屍體吧。」

公子滄月腦袋「嗡」的一聲,最後的一絲理解綳裂斷了,憤怒的心在胸中燃燒著,他恨聲道:「你生若不從,那便死著留在本君身邊!」

陳白起聞言,面色一僵,只見,不知何時,樓閣軒廊四下里外竟驀地出現許多帶刀侍衛。

陳白起環顧一周,回頭,只見滄月公子那極白近乎透明的容顏上透出一絲詭異的紅,眼底蓄盛的銳利怨懟洶涌得厲害,他盯著她,橫眉怒目,神色張揚凌冽得幾近妖異,倒似有幾分不正常的激厲。

陳白起心中的疑惑一瞬,不容她神思,她便見那些侍衛正從上方沖上樓,准備將她縛膊動手。

陳白起自不可能原地不動,她立即反擊,但只為擋退那些侍衛,不為傷人,她從二樓直接飛身一躍,跳落樓軒的台階之上,但因著紫櫻樹上掛著的琉璃燈盞與不遠處黑矅石湖面上折射的蓮花氳光,她的身影無所遁形。

她不知為何,竟在離開之時,再回頭看了一眼那臨欄而立之人。

他依舊是那般修長而俊美,遙遙如高山之獨立,他身著一件紫色鑲金邊的袍子,宛如一塊無瑕美玉熔鑄而成玉人,即使靜靜地站在那里,亦是豐姿奇秀。

他就這般幽幽地回視著她,無波無瀾,無喜無悲,面無表情,竟讓陳白起完全看不透他究竟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