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身死香魂斷(完)(1 / 2)

對於這次擇主公,她確實太過於死心眼,蒙蔽了眼睛處於黑暗之中,光盯那一處光亮猛瞧,便是失了先機。

她將許多的主動權,都交握在他一人的手中,而自已的底牌卻是一樣一樣地拿出來。

而她的被動,則順利成章變成了她如今的「催命符」。

「陳、陳氏……陳家堡,你又當如何處置?他等與此事,怕是……毫無干系……」陳白起一字一字咬得很重,卻慢,這樣才能夠將話清晰吐出,她口中的血沫順著嘴角滑落,神色俱衰。

她感覺身上很冷,而面色因為寒冷而發白,眼瞳極黑極冷,像匯聚了她全部的生命燃燒著,雖然她這刻並沒有像上次受重傷那般虛弱得昏厥過去,但是整個人籠罩著一股子瀕臨死亡的氣息。

孫鞅瞥了她一眼,便垂下眼,手指無意識地撫摩著衣袖擺上的凹凸粗礪紋路。

陳白起此刻手腳皆殘,整個人像血人一般被吊於半空之中,極似油盡燈枯之色,哪有半分當初他在陳家堡第一眼看去,那風姿玉骨的風度俱佳的模樣。

眼底到底劃過幾絲不忍,但一念及於他心中更重要的事情,余下的便更多的卻是冷漠與堅定。

知她是擔心她死後陳氏一族的下場,他亦不妨在她臨終前發發慈悲,告知她想知道的事情。

「你到底是為主公立下了汗馬功勞,因此,陳氏與陳家堡皆會安然無恙,甚至姬韞亦會一無所知地重新回到他原本的生活,而陳孛,倘若他能夠用他的才智替主公好生地忠心辦事,以後並非不會平步青雲,有一番大作為。」

從孫鞅的話里挑,其實是有著很大的矛盾,而這種「矛盾」不能細思,當然陳白起一時聽出了怪異,卻亦沒有那個精力去辨不清究竟他話中的漏洞存在著什么另有隱匿的問題。

「我……我能相信你的話嗎?」陳白起死死地盯著孫鞅,因語氣的激動,她蒼白無色的臉頰奇異地泛起一絲紅,那一絲紅如腐爛的屍體上流出來黯黑冰涼的血,蜿蜒覆蓋住了她烏黑的眼瞳,化成無盡幽暗可怖的深淵。

她如今什么都不再問了,什么亦都不想了,只要他給她一個承諾,便是絕不對她的親人與家族出手!

孫鞅被那一樣一雙怨狠的眼睛盯著,只覺一股涼意從腳底升起,不寒而悚。

陳白起勾唇一笑,蒼白似鬼的臉,猩紅干涸的唇,頭上黏附著黑色潮濕的長發:「爾等不是皆視我若鬼怪妖物?倘若你敢騙我,即便今日我變成鬼,它日亦會重返世間,找爾等索命!」

她沙啞的喉中溢出一聲笑,落入有心人耳中,卻是聽得人毛骨悚然,心底發寒。

如同給她起誓的狠戾言語感染一般,四周原本晴暖明亮的湖景亦在一瞬間蒼白,並迅即漆黑一片,只見四周布滿哭泣的鬼影,它們似被困於十八層地獄太無路可逃,靈魂慘厲尖叫,無論是明處的人還是暗處的人,只感覺視界內原本該堅信的事物慢慢潰動毀滅,地底爬上來重疊巨大的黑影,絕望地撕破著空氣。

所有人一下都幾近被這一幕給嚇死了,一個個都瞪大了眼,恐怖又震驚地盯著陳白起。

如今讓他們相信她是人,都不可能了!

若真是人,能夠做到這樣嗎?!

陳白起被掛在白骨般腐朽的枯樹下,沉重的身體被黑風鬼怪圍繞吹動,衣衫濕透、微微搖晃。

陳白起在用盡最後一絲能力布下迷幻陣之後,眼中便徹底失去了靈力,她臉部肌肉向下收縮,努力從喉嚨中擠出最後一句話,眼眶微睜,眼球無神地盯著不遠處,或者更遠的地方。

她眼神一點一點失去亮度,似想最後笑一下,但面部的肌肉已不聽她的使喚,最終她垂下了頭。

而四周詭異陰森可怖的景象在陳白起死了之後,便逐漸恢復了正常,所有人茫然慌亂地瞠大著眼,呼吸急促,這下才發現自己早已濕了一身冷汗。

面對這樣一個必死之人,他們竟覺得比面對一群窮凶盡惡的歹徒更為可怕!

孫鞅亦被陳白起臨死前作布下的威脅恐怖手段給驚著了,只是他到底見慣大風大浪之人,很快便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他令人將陳白起的屍首放下來,許多人都畏懼著不敢接近,懦懦縮縮地慢慢挪步,孫鞅當即冷下來,一聲冷喝下,他們方鼓起勇氣,將掛著的屍體取下來放在地上。

孫鞅走近她,盯著她死去的那張面容,看了許久,神色難辨。

「陳三,這一切皆是孫某一人對不住你,倘若有來生,你便盡情來報復孫某一人吧。」

——

隆冬氣寒,紫櫻柔軟粉膩的花瓣似雪飛舞,一人宿醉伏於憑欄台幾之上,空氣中浮動著特有的淡淡清香,他眨動睫毛,方才夢中悠悠轉醒。

剛醒來時,他並無察覺,他眼中猩紅一閃而逝,轉瞬便恢復了如常。

「主公,夜寒霜重,休歇此處可擔心染上風寒。」孫鞅不知何時在楚滄月身後,替他披了一件厚裘大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