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主公,朝著名士之步邁出(1 / 2)

縣中魯主薄一聽有人在衙處弦唱聚集,這北集處乃是附近幾縣伍戶出入最集中之所,心中惱恨,他四十來歲,面如鍾馗黑壯髯腮,瞪著一雙陰沉沉的大眼。

他本欲派人以武力將人驅散,便恰聽外面的一聲鏗鏘有力的少年清朗之聲念到——「縣官忙推脫,賦稅從何出?」時,便是一個機靈,頓住剎了腳步。

「爾去將人請來。」魯主薄喊那前來通報的衙差。

衙差應是,便趕緊出去將人給請了進來,這一次陳白起便沒有搪塞他「無事」或「不願」,人很輕易便隨他而去。

這時,那衙差便越發篤定這少年郎君定是為了伍人戰死之減賦稅與戰功補貼而來。

魯主薄亦不是傻人,他將陳白起上下一打量,便道:「爾乃何人,是為了郯境邊廷伍人戰亡補貼一事而來?」

季老漢兒子參與的便是攻滅郯國一戰,如今郯國被滅,齊國大肆瓜分郯國肥膏,便是余下一些給戰殍盈野的伍人家屬一些應有的補助。

此事亦是陳白起是經多方打探而得,她知道此次晉陽侯因大盛而開了恩德,只是這福澤卻被一些心懷鬼胎的縣中小官吏層層剝削,以種借口理由來粉飾太平,導致最低層最應受到補貼的伍戶一家都沒得到。

「此事小人尚且管不著,小人是為了那家中失去僅的一個兒郎的孤寡老人,最終卻得不到絲毫來自國家慰藉一事而來。」陳白起道。

魯主薄一掌拍在桌上:「爾是何人?」

陳白起一禮:「小人不才,陳煥仙。」

魯主薄乍一聽只覺多少有幾分熟悉,再細細一思,驀然想起了此人。

這陳煥仙的名字他是聽過的,他亦不記得從何人口中傳來,只聽說此人本乃學子,卻因變故搬遷至青葭村中,他本窮苦潦倒,好吃懶作,靠一幼弟乞食予他維生,然這樣一個人,卻突然有一日憤發圖強,賣了祖上貴物(此乃謠傳)組織工人,盡心盡力為貧脊的缺水的青葭村挖了井。

她本是窮苦人家,但挖井之事卻行得大公無私,不為任何利益,甚至不貪取村民的一線一物,如此高風亮節的品德漸為士人圈中津津樂道。

窮,亦有志節,窮,卻不失風骨。

魯主薄不想沖其鋒芒,此事若真當鬧起來,上頭自不會損失什么,但他卻難以脫身,他當即想了想,便收起怒顏,淡淡道:「陳郎君,此事想來必是有所誤會,我會立即查謁下去。」

陳白起知道他會考慮的,便只是應了她給季老漢辦理補貼減稅之手續之事,至於其它的,或說他此刻對她所說的會查謁下去只是敷衍,但她卻料定,很快他便會認真了。

她今日這一首改編的「兵車行」的敘事詩歌詞的形式演譯出來,她相信,經過她在衙門前一遍又一遍渲染,不久便會在整個附近這幾個縣城中傳唱開來。

她想幫的,何止是季老漢一戶這樣悲傷的伍戶,卻是更多失去家中頂梁柱的人,若是季老漢一戶,她自是有別的方法來處理,但她要的並不是這樣一家的結果,所以她才將事撕開了鬧。

那時候,毋須她再費事,此事便是在縣中再也壓不下去了。

這便是揚起輿論颶風的威力,只是這事之後,她或許會有些麻煩。

只因伍戶一受益,便意味著那些剝削的官吏會「瘦」了,他們怕不會將這筆帳記在伍戶身上,只會記在她的頭上。

陳白起揚顏一笑:「勞煩大人了。」

「小事小事。」魯主簿搖手。

離開之際,陳白起笑了笑,想起了一句話,他此時對她想怒罵,只是因為不了解,等他了解了她之後,估計會想要打她。

隔一會兒,陳白起出了衙門,她喊來季老漢,告訴他可以了。

季老漢一時又是驚喜又是疑惑,先前他還擔心陳白起進了衙門,卻不料她一出來,事情便有了轉機。

這次,季老漢「順利」地得到了他應得的東西,他一時捧著領到的一袋年栗米,竟在驢車中再度傷心地哭了起來。

這都是他兒的買命錢啊!

陳白起一路寬慰著他。

回了青葭村,認識季老漢的,都知道季老漢這一趟去衙門領東西不權沒有遭遇到以往的冷遇與漠視,還是被人客客氣氣地送走,經過一番打聽,才知道是「陳煥仙」給他出的頭。

他用一首弦詩,唱出一幕白頭送黑發妻離子散,伍夫百骨犧牲,田畝荒蕪征戰凄慘場面,令所有人傳唱後,都心酸與感慨不已。

這一次,因陳煥仙之故,不久後,伍戶凡有功績之家屬都從衙門得到了他們應有的東西,皆大歡喜之余,便是對陳煥仙心存感激。

——當然,這是後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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