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主公,莫名其妙的莫荊(1 / 2)

翌日,細雪密織一夜,天微亮霜寒,窗台上已覆了一層水霧之汽,陳白起在夜深時心思凝重,翻復了將一夜至到天明方剛剛睡下,這一覺到再睜眼時時,只覺頭重腳輕,怕是稍感風寒了。

噯,自從「住進」這落魄的士子陳煥仙身上,便無一日不是倒霉落魄,受傷受累啊。

她扯了扯下滑於地的被子,沒辦法床太小,翻身動作之間容易踢落被子,跟昨夜姜宣換上的那一床又蓬又軟的綢絲被褥相比,她這粗制爛造的糙布被子既硬又扁,蓋在身上保暖性著實差上許多,昨夜既冷又潮寒沁骨,別提多難受了。

她覺得自己昨夜定是腦子抽筋了,不然怎么會拒絕姜宣一個如此誘人的邀請?

陳白起感覺姜宣已不在房中,剛一睜開眼,她床邊卻不知何時正悄然無息地停站著一人。

此人身材高大似塔聳,寬肩厚背,面目籠於陰影之中,正神色難辨地俯視著她的睡靨,陳白起乍一睜眼,便猛地瞅見一張放大的臉正懸在上空。

嚯!

「誰——」陳白起瞳孔緊聚,射出精光,反射性便是一拳朝上揮出。

莫荊一只蒲扇般的大手五指一張,便如同一張大網抓住了她那軟綿無力的綉花拳頭,他一雙黑矅石般無光照的瞳仁冷冷地朝下逼視近她,那一嘴濃密卷曲的胡子幾近戳到她細致的面皮上。

「還真想不到啊……」莫荊呼出鼻息,陰陽怪氣喃喃道。

陳白起這才回過神來,微眯起眼,認出了大胡子莫荊,她本能接話:「想不到什么?」

奇怪,這大胡子怎么會在這里?

陳白起哪怕是變成了男兒身,可靈魂畢竟還是女子,與一個大男人如此地接近,略感不適地將臉朝旁邊避了避。

「你說呢?」莫荊近乎尖酸地嗤笑一聲。

陳白起扯了扯嘴角,便抽出了自己尚在囫圇中的粉拳,所幸莫荊也並亦沒有想為難她,她一動,他便松開了手。

她說?他自是想不到她這瘸子有本事混進樾麓書院讀書吧。

陳白起被子里的身子只穿了一件薄棉單衣在內,這年代的衣服跟大布裹身體一樣,右下角繞過雙腿前側,包到身子左側去,再把大布左下角同樣繞過雙腿前側,裹到身子右側後方去,最後再用腰帶束住。

簡而言之,這衣服也只管上身不管下身,穿上時行走邁不開大步子的,也騎不了馬,最可憐的是冬天尤其不舒服,冷空氣從下邊鑽進去肆虐,腿子都凍青了。所以呢,一般小腿上都要包一個套,叫做脛衣——而脛衣只罩小腿,是從遠古時代的綁腿發展過來的,也叫做「絝」。(紈絝子弟就是這個意思。)

而陳白起自然並不習慣這種下半身風涼的裝束,她擅自改裝了一條褲子穿在里面,由於外面的那件袍子下擺夠長,可以罩蓋住下面的褲子,誰也不知道。

陳白起從被子下伸出一只手,一出被窩她手上裸露出的皮膚便冷出一串子雞皮疙瘩,她趕緊拽了件衣服准備往身上套。

「莫大哥,可否避一避讓煥仙……」

她動作利索,但語言卻不緊不慢。

「都是大丈夫,你身上有何處與我不同,需得避諱掩飾?」莫荊抱手面無表情道。

哪處都與你這魯漢子不同,你必須避諱!

陳白起亦面無表情與他對視,兩顆烏黑眸子一瞬不眨,這般強硬的態度莫荊前所未見。

莫荊:「……」

睜得那么大,是想比誰的眼睛更大不成,這倒霉孩子!

莫荊垂下眼,削薄的嘴角撇了撇,似譏諷一笑,便轉過身去了。

他聽到身後很快傳來悉悉窣窣的響動,似掀被穿衣的聲音,他又聽到「陳煥仙」問:「莫大哥何以會在此處?」

「為什么?」莫荊耳尖一動,聞身後動靜停下,便踅轉過身,壯碩的身軀背著光線顯得陰陰森森:「自然是因為……」

他頓了一下,似在醞醇著一個什么驚悚的鬼故事一樣,尾調拖得詭譎異長。

陳白起還是習慣以前那個沉默寡言顯得淡漠的莫荊,眼前這個「莫荊」就跟什么山間野鬼附身一樣,陰陽怪氣地說話飄浮令人心里發毛。

她神似寧謐湖水,靜靜地看著他,靜候其言。

不知為何,這樣的「陳煥仙」令莫荊心底先前的惡意捉弄像是一塊被煮沸的冰,化成了一汪軟軟的水。

一掃惡意陰瘮的語調神色,他斂正臉,轉過身朝著門口:「你且速起吧,你舍友早早獨自便去了書院,你睡得熟亦不見喚你一聲,便留下你一人,你在山中人緣倒是越混越差了。」

他這番突然打「小報告」的話莫名其妙,但令陳白起更莫名其妙的自然是他話中內容。

聽他的話中之意,好似知道她在樾麓書院所發生的事情一樣。

陳白起滿腹無語,那片刻不停的腦袋卻枝椏八叉地東想西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