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主公,我被迫上了賊船(2 / 2)

想來,她昏過去後,車廂是進來過人的。

她沒動,保持著醒來的姿勢,只因隱約聽到有人在車廂外面低低竊語。

聲音很小,但卻瞞不住陳白起的一雙耳朵。

「如今木子被殺,你打算派何人來接應她的位置?」一道男聲,粗里粗氣,明顯偽裝過的。

姬妽的聲音,她漠然道:「此事不用你操心,我自有安排。」

此刻的姬妽與陳白起所識的姬妽是不同的,之前她的聲音富有韻味與嫵媚之氣,但此時的她卻陰冷而戻氣,像一柄不掩鋒芒的匕首,滴著血。

男子陰陽怪氣地笑了兩聲:「呵呵,我自然是相信刺客盟的人,希望這一次不會再出任何的意外了。」

刺客盟?這是什么組織?陳白起暗暗記下這個名字。

「意外?若不是你們商隊的人去招惹了樾麓弟子,何以會出此等荒謬的意外?」姬妽語氣一沉。

男子沉默了一下,方啞聲道:「人已經處理了……」

姬妽冷哼一聲。

刺客盟玄階代號「木子」本代替她去與商隊接頭,卻不料因那愚蠢之人而大意喪了命,這個大窟窿找何人給她一個交待!

「處理便好,這般愚蠢之人活著遲早亦是給敵人下酒菜罷了。」

男子彎了彎嘴角:「這人畢竟也是那邊派來的人,此番將人殺了,到時候若郎君問起,希望姬大班能與我統一口徑。」

提起那「郎君」,姬妽表情頓了一下,眼底露出了幾分晦澀不明。

「放心,我刺客盟訓練出一個玄之輩刺客舞姬亦屬不易,如此這般輕易地被人殺了,對於連累她之人,我自不會心慈手軟,即便你不出手,我姬妽亦絕不會放過他。」

「姬大班果然是快意恩仇之人,此番你我合作,希望能順利拿下這田文人頭,於郎君處邀功得賞。」男子提到此處,掩不住內心興奮。

但姬妽卻無他那般興致勃勃,他們刺客盟只收錢買人頭,認錢不認人,對於當官投主一事並不感興趣。

「你那邊已經安排妥當了?」

「嗯,上峰早已布置妥當,你放心吧,大人准備了如此之久,絕不會讓此事出任何意外。」男子篤定自信道。

除了一個聽起來絕非普通人物的「郎君」,又冒一個能耐的「大人」,陳白起發現她不小心涉及到的陰謀是越滾越大了。

「你們大人行事我倒有耳聞,心思確也縝密,如此便好,此地不宜久留,到達漕城後,你我便不再有任何私下秘密聯系。」

「嗯,我這就離去。」

陳白起聽到外面的動靜逐漸淹沒於夜色之中,依舊沒動,不一會兒便感到被人掀開了車簾,一股勾人的紫丁花香飄入,是姬妽進來了。

「蓉兒,可是醒了。」

姬妽坐定後,便輕撥了一下已經熄滅的香鼎,像是早就知道陳白起醒來一樣。

陳白起也不假裝了,她睜開眼道:「我並不是蓉兒,姬妽。」

姬妽將窗子打開,微微亮光開始逐漸在天際蔓延,她側臉溝壑深邃,眼瞳悠遠:「不,從你編了這個謊言後,你便只能是陳蓉……直到你為孟嘗君獻完舞之後。」

陳白起猛地抬眼。

她總算知道姬妽找來代替「木子」跳舞的歌姬是誰了。

她竟將主意打到自己的身上?

「為什么?」陳白起道。

此刻,她並不憤怒,也不驚訝,只是很單純地想要知道,姬妽手底下擁有那么多有能耐的歌姬,擅舞利暗殺,為何偏偏選擇一個頭部有傷,且不諳武藝的她。

姬妽一手撐地,緩緩將身子哺過去,車廂並不大,她這一抻身子,便極近地靠近了陳白起,她用略帶粗礪的指腹輕撫過她平靜的眼瞼,胭脂唇瓣含笑,紅艷吐蕊:「你的確並非我心目中的最佳人選,甚至救你之時,意外看見你有一張姣好的面容時只打算將你留下當一名奚女,賺點小錢罷了。」

陳白起聽到這里,才知道姬妽救她的原因,因為一開始她便估算借她的身份,她並非單純的一名歌姬家妓,而是一個秘密組織的刺客,這種亡命江湖人是不顧及亦不涉獵朝中之事,所以哪怕她將自己身份編得再天花亂墜,都不妨礙姬妽將自己變賣掉去換一筆錢來得實在。

原來……

「可現在情況不同了,你已在樾麓的沛南面前大大露了臉,而木子死後,我卻只能這樣鋌而走險。」

姬妽又道:「孟嘗君一定會喜歡你的這雙眼睛的,連我都險些看入了迷,干凈,無辜,卻並不空洞,里面有太多東西值得人好生挖掘與探索,還有這身段……」

姬妽一只手伸入,滑進陳白起的腰部,那處軟肉因突出其來的侵襲,而僵硬了一下。

姬妽低笑了一聲:「楚楚蠻腰,甚是惹人憐愛,雖說長相並非艷麗瑰麗,美艷不可方物,但無妨,只要你像今天一樣表現,這世上鮮少會有男人對你不感興趣的。」

陳白起:「……」

這個女人對她又摸又掐,評估贊嘆,這對於陳白起而言,還真不知道該怎么回應了。

「然後呢?」她聽到自己逐漸冷漠的聲音在問。

「然後啊……」姬妽將唇抵於她耳廓,吐氣若蘭,只是聲音卻越來越沉,像是毒蛇在吐信:「你便可輕易在床弟之間殺了他。」

陳白起只覺耳朵像是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她推開了姬妽,靠在車廂壁,譏笑一聲:「很好,很漂亮的計劃,可我為何要幫你?你可知在齊國,孟嘗君意味著什么?」

「因為你別無選擇了。當然,我也知道孟嘗君是何人,是你不清楚我是何人罷了。」姬妽撣了撣衣袖,重新端坐起來,笑得意味深長:「說來你也是可憐見的,前一刻遭了歹人的手,後一刻卻又被我撿到了車隊。當你被我救了,當你無能無勢,當你被迫無奈出現在樾麓弟子面前,且以我姬妽歌姬的身份之時,這便意味著你,從此便只能當我姬妽的人。你無處可逃了,除了幫我完成這件事情還有一線生機之外,其余全是死路。」

陳白起道:「或許我可以向樾麓弟子坦城今日之事,並揭穿你的身份。」

姬妽笑了:「向誰?你誰都接近不了的,無論眼下你有任何異動,便會身首異處,不信的話,你可以試試。」

「可幫了你們,我一樣活不了。」陳白起很是平靜陳述。

姬妽聽到這里,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戲謔又高深的表情漸漸收起了。

「陳蓉,你真的很特別,不知何處教養出來的姑子,小小年紀竟擁有如此冷靜的心性,連聽聞刺殺孟嘗君這樣的人物都能夠泰然自若,不問不驚,確令人頎賞,倘若你真的成功殺了孟嘗君,此後,我姬妽或收你在身邊當弟子。」

這話是打算給她今後留一條活路了。

陳白起挑眉,忒有些不知好歹的意味:「我眼下唯一目標便只想尋回父兄罷了,況且對於當一名歌姬的弟子,我並無興趣。」

姬妽一噎,她所謂的弟子,是刺客盟的弟子,然眼下她又不好明道身份。

她沉了沉氣,便道:「我不計較你先前所說的身份是真是假,眼下我亦並無閑暇去查證,然,你倘若真是想尋回父兄的話,你只能答應我的條件,當時候你若成事,若不願當我弟子,我也會考慮放你走。」

謊話。

刺殺了孟嘗君,齊國舉國上下如此大一件事情,她相信絕非一個所謂的江湖組織刺客盟能夠兜得下,她定會找替死鬼來掩護撤退,到時候她的存在,便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情。

即便她想留下來,那些與她合作的勢力,亦絕不會留她一命。

只是,眼下她明顯已上了賊船,想半路下船,談何容易。

如今如姬妽所言,她好像真的是窮圖末路了,唯有干好一件事,便是……代替刺客盟喪命的女刺客去色誘孟嘗君?

聽起來……便不能算是一件能夠輕松能完成的事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