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主公,咱就這么娘娘腔(1 / 2)

孟嘗君動作間流了一頭的汗,帳篷室內溫度較高,紅黃色的火焰呼呼搖擺著,在帳篷的牛皮撐布上拉下一道道矩形陰影。

他手中的這個瓶子就是一種比較特別的陶質鈾瓶,表面光滑而瑩潤,呈玉綠色光澤,不像普通葯家制作工藝的陶瓶,粗糙而呈泥土的黑褐色。

摩挲著小葯瓶,孟嘗君闔目冥靜了一會兒。

口中清爽而滋潤,沒有失血過多的苦澀干涸,總覺得是有人給他喂了什么,讓他一下便恢復了力氣。

睜開了眼,他將葯瓶上面的木糠塞子拔開,瓶中散發出的葯息氣味很熟悉,他眯了眯眼,回憶了一下,很像「陳蓉」曾經在營地防疫病時給他喂過的那種葯味。

他忽然有些心神不定,將葯瓶內的葯丸倒出來一看,共有七、八粒,圓滾滾的,他猶豫了一下,喂了一顆入喉,與他印象中吃過的大小、色澤都一模一樣。

他驀地睜大眼,扯過一旁的厚氅衣披在肩上,便朝外喊了一聲:「來人!」

而這時,急趕慢趕而來的一眾也近在門邊,沒隔幾秒,馮諼與其它門客都滿臉激動地一涌沖了進來。

他們本是受驚嚇而趕至,內心是充滿了惶恐與害怕,卻不想,原本重傷將亡之人卻好端端地醒來並坐起了。

這下驚嚇變成了驚喜,在愣傻了片刻後,都爭先恐後在孟嘗君就近一來米開外便伏地跪拜,熱淚盈眶,是各種噓寒問暖,表達內心的激動之情。

耳邊一陣鬧哄哄地,孟嘗君只覺頭暈欲炸,難道他們不知病人最忌吵鬧的嗎?!

這時,莫荊穿堂而入,他肩上掛著一個小木箱,漆紅木,呈三長方格,一見是他,便知是來給主公瞧病的,所以這些人倒是乖覺,邊抹淚邊跪退一旁,留出一條小道讓他邁過。

「主公醒矣,望莫先生切仔細觀看一下主公是否已無恙。」

「先生醫德之高,真令人仰望,主公得以醒來,全仰仗先生之功。」

「莫先生且瞧瞧,主公傷勢好見好長?」

門客們見孟嘗君端坐於席塌,卻面黑不言不語,心中突突不解,一見莫荊來了,便如救星一樣傾腹之話而出,連忙問解。

隨莫荊而來的還有沛南與張儀,只是他們兩人則站在門邊不入。

也不是不想入,而實則這帳篷內的位置有限,擠也是擠不進來的。

雖然擠不入室,卻也不能就這樣走了,他們這一次來,一來是想看看孟嘗君傷勢究竟如何,二來為避閑話,來盡盡應有的關切之意罷了。

不想,先前聽那仆役胡亂叫喚,以為孟嘗君惡疾復發,命在旦夕,卻不料卻是蘇醒了過來。

沛南與張儀對視一眼,眼中末盡之言唯有兩人懂得。

莫荊長施一揖,行完禮便跪坐一旁,先替孟嘗君查看了一下傷口,見他眉頭緊皺,兩頰泛紅,唇艷若朱,一頭的汗水浸濕額發。

他心中了然,轉頭對馮諼一眾道:「病人宜靜。」

這一句話,一下便令七嘴八舌的門客們面色發堵,一臉羞愧地閉上了嘴,訕訕又退了些距離,只是那一雙雙緊盯著孟嘗君周身的眼神的熱度卻絲毫沒退。

「找人來將室內的火盆移一些出去,如今薛公已醒,自不需太熱。」莫荊又吩咐了一句。

別瞧他長得三大五粗跟熊一個粗曠黑黢,但卻心思著。

有人機警,立即外出喊來粗仆,將火盆扛出去幾鼎,室內的溫度一下便降了下來,溫而不燥,縷縷涼風穿縫過堂而繞,倒有幾絲細雪沁鼻之感。

莫荊利落地替孟嘗君查看了一番傷勢後,手上動作滯停,表情有著幾分發怔。

為何……

這簡直不可能。

傷口愈合的程度簡直出乎他意料的好!

孟嘗君先前的傷是他看的,雖然這幾日非他親自護理,但他傷得有多重,莫荊是完全清楚,這樣重的傷勢,區區幾日便能夠令其恢復成這種程樣?

眼底的疑問越來越深,他忍不住皺起了眉毛。

莫非……是孟嘗君底下一群平日里只懂偷雞摸狗之輩的門客,當真有幾個本領高強的醫術者,用來續命的神葯來替他保命?

否則,這一切根本說不通。

這般想著,莫荊漆黑的目光便打量起圍著帳篷內的一群門客,想從這群歪果劣棗中找出一個極品來。

只是……莫荊又納悶,如有擁有這般奇效的神葯,在他記憶中,除了鬼谷子、南巫一途之外,還有哪一方門派能有這般能力做得到?

見莫荊一路沉吟面色略不對,馮諼躬下腰,心頭一緊:「莫先生,主公的身體……是否不妥?」

孟嘗君聞言,瞥了莫荊一眼。

莫荊回過神來,便掩住了眼中神色,他搖頭道:「非也,薛公的傷勢……」他頓了一下,方重重道:「愈合得很好。」

簡直是太好了,相當於別人將養了一個月後的傷口。

馮諼一眾聽後,這才長長吁出一口氣,面露頎慰安心。

孟嘗君方才一直沒有出聲,聽了莫荊這話,他方開口:「本公的傷勢全賴莫先生相治,然,方才見先生確也意外,莫非本公傷口的愈合情況,令你很驚奇?」

莫荊看向孟嘗君,他或許身體尚處於疲倦虛弱狀態,眼睛半開半閉,好像那個具有這雙眼睛的人因為有些疲倦而懶得把它睜開似的。

然,他渾身的氣勢,與眼底卻沒黯淡,反而極亮,像閃電一樣,尖利而明亮,有著逼迫的威勢,令人膽顫。

莫荊發現他很難如常與他對視,便亦半掩眼皮。

他倒也不刻意隱瞞,因為他也很想知道他這傷是怎么一回事,便如實道:「的確,薛公的傷著實嚴重,一般情況下,此刻必然是要躺卧在床,難以動彈。可我見薛公已能坐立,雖不至於能下地立行走健步,卻明顯已穩勢傷情,不再有生命危險。因此我很好奇,是否是因莫荊的無能,薛公身邊哪一位高人出手,令薛公的傷能擁有這般奇效之功。」

莫荊的話,令所有人都驚奇瞪眼,面面相覷,卻是一頭霧水,唯有孟嘗君腦中像某種朦朧的星榍澎地一下炸開,匯融著一道清明的輪廓。

他眼珠轉動左右,睫毛扇動幾許,攥緊了手中因涼而變溫的葯瓶,忽然沉聲嘶啞地開口道:「陳蓉呢?」

陳蓉呢?

這三個字雖然人人都聽得懂,卻沒有第一時間領會到什么意思。

他們喃喃著,這「陳蓉」是誰,為何主公要問她,但很快,便有人反應了過來。

這「陳蓉」,不就是之前與主公形影不離的那個被人私底下統一認為是主公豢寵的男寵的那名少年嗎?

由於他們一直不打正眼瞧她,暗地里一直男寵男寵地喊著,倒是沒有第一時反應「陳蓉」便是名字。

周圍人見孟嘗君剛醒來,便找這少年,一時之間表情都有些僵硬。

這少年如此得寵,眼下生死不明,又下落不明,他們該怎么回答主公,方不觸礁呢。

而馮諼早在這幾日里便利用手上的勢力將這個「陳蓉」的底細查徹清楚,也知道了她的來歷。

因此,他便上前一步,向孟嘗君回道:「主公,吾等並無在你左右發現陳蓉的蹤跡。」

孟嘗君聞言,瞬間臉色便變了。

「汝,沒見過她?」

他盯著馮諼,像吃人一樣,眼底動盪著火焰。

馮諼被壓得低下頭,小心地頷首:「確也。」

孟嘗君忽地一拳猛地捶地,手臂碰翻了席旁的矮幾,幾桌上擺放的水罐陶器乒乒乓乓摔碎一地。

這清脆哐當砸地的聲音驚得所有人的心都跳了一下,忙掩目裝不存在。

「主公,小心傷。」馮諼的臉皺成一團,伸出手,怕怕地開口。

莫荊則意外地看了孟嘗君一眼,想了想,也盡了一句醫者父母心的責任平淡叮囑一聲:「你的傷並不適合太大的動作。」

孟嘗君因方才激烈的動作扯到傷口,痛得臉一白,他抿著唇,額頭再次沁出一層薄汗。

他想,當時她身中兩劍,受傷比之他只重不輕,不可能隨意動彈離去,那她能去哪里了?

「還不去速尋!」

一配長穗劍,穿武士服的門客抱拳上前,他為難道:「主公,吾等因懷疑她與刺客有關,早已派人與城中各種尋找過一遍,卻並沒有發現她的絲毫蹤跡。」

「漕城內外都找過了?」孟嘗君掃向他。

城外戒嚴,她又身受重傷,無論是她自行離去或者被人擄走,孟嘗君都相信她應該不曾出城。

其它人都紛紛忙不迭地點頭。

這時,站在人群中最後,卻仍舊露出大半個腦袋的壯碩魏腌想了想,他繞人而前,抱拳道:「主公,的確都搜尋遍了,但卻……除了北外巷子。」

所有人的目光一下便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魏腌虎虎的聲音甚是粗沙,他瞪著一雙濃眉大眼,黝黑的腮幫子因用力咬得鼓起,他一張國字臉顯得十分正直誠懇,他道:「漕城最大的范圍,便是這北外巷子,陳蓉會不會與那群暴徒一般,是進入了北外巷子?」

孟嘗君的目光一下便得十分深沉,眸沉似水,像無邊無際的海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