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主公,漕城真相(一)(1 / 2)

陳白起且憑方才那於清寒晨間乍響的聲音,便已覺有些熟悉,再等將視線投去,這才真正確定來者何人。

她目光怔靜,有那么片刻恍神。

她想,來人怎么會是他?

可很快她又自問,為何不會是他呢?

她或許曾見過他許多面。

有禮人詩賢的溫和,有待人接物的平易近人,有孜孜不倦教誨育人的嚴厲,也有在僻靜深處放空一切的孤廖沉思……而她,從未曾見過此時此刻他這種神色。

就像是處在深山古木參天,遮天翳日,一身趨不散的陰郁與深沉,神秘莫測。

陳白起抿了抿唇,唇珠霎時泛白。

這不是她所認識的那個仁心悲憫的師長,也不是那個執管樾麓書院上下先聖先師的沛南山長。

「該來的,看來都要來齊了……」

後卿按住了她的雙肩,那意味深長的語氣忽然在陳白起的耳旁響起,她眼皮不受控制地接連跳動好幾下。

她覺得,接下來恐怕還會發生一些令她更意想不到的事情。

「且好生看著吧,你想知道的都在下頭,楚滄月此番有備而來,為達目的面善心狠,而沛南百里如今如被逼走投無路的豺豹,引入陷阱後,必會擇人而食……如今這兩人相對,卻不知誰會更勝一籌?」

沛南百里帶著一群飛檐走壁的殺人不眨眼的游俠,越過馮諼等人的兵馬,便站在了南門口前。

馮諼等人見目前情勢不對,也曾勸阻著沛南山長不可再行前往,卻被他淡聲謝絕。

他面無表情,一身寬袍隨風落拓,邊角飄飛的狐毛如雪霜燦明,他身後的俠客祭劍胸前橫,目光冰冷而凌厲,有著殊死一博的決心。

沛南來到壽人旁邊,而那些已張弓成箭牆的羽軍已將准頭只轉向了他一人。

他並沒有第一時看向如同主宰一樣存在的楚滄月,而是看著落敗後被擒獲的莫荊。

而莫荊卻撇開了臉,不知是羞恥與他對視還是不願讓他看到此時他面上的情緒。

「你……這是何苦呢。」沛南長喟一聲。

莫荊健碩的身軀僵了一下,他抬目,看著出現在這里的沛南山長,表情有著許多隱忍著的難受:「大丈夫只求無愧於天,無愧於地,亦無愧於值得用生命相托之人!」

沛南清淺的目光望向如薄鱗片片的晴空,道:「事已至此,你做再多亦無濟於事了。」

「你不該來此的!」莫荊忍無可忍地朝他咆哮道。

沛南卻淡淡一笑了,他道:「莫非你便可無愧於天無愧於地無愧於值得用生命相托之人,而我……卻只能這樣悔恨一世的苟且偷生下去?」

莫荊聞言,不禁眼眶一紅:「子期,你便不能容我任性這一次?」

沛南道:「那燕祈,你亦容我任性這一次吧。」

而沛南山長與他說完話,這才看向一旁靜佇而凜冷的楚靈王。

「樾麓沛南見過楚王。」他向他行了一士禮。

楚靈王收回了蟠龍劍,目光在他面貌上巡視一圈,喃聲道:「原來……是你。」

聽到這里看到這里,眾人還有什么不明白的,原來令楚王不顧長君之軀前來漕城「索要」的這位純血脈壽人,可能便是樾麓的沛南山長。

馮諼皺眉不解,只覺這里面紛紛繞繞的糾葛太深,雖說他們也被牽扯了進來,卻是一頭霧水:「沛南山長,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與這些北外巷子的人……到底是何關系?」

若沛南山長是壽人,那自然與北外巷子的人是一伙的,那他一直偽裝成孟嘗君的人莫不是就是為了與北外巷子的人里應外合?還有此番他等攻打北外巷子出現的種種變故,莫非就是他與莫荊兩人從中作梗?

想到這些事情,馮諼目光一下便變了,看向沛南山長的眼神也變得犀利刺探。

而沛南山長卻沒有理會他的問話,如今他也無須費神去應付馮諼等人。

他看了一眼如黑森城牆一樣氣勢洶洶圍堵在南城門口的騎兵楚軍,又側身看了一眼身後那站立不安氣弱不少的齊軍,搖首道:「本來便有些預感,卻沒有想到,這一切最終還是躲不了。」

先前,他對漕城所發生的一切也都是隔著霧里水里,一切皆有痕跡可言,卻是是一片朦朦朧朧,瞧不清楚究竟是誰在從中作梗,目的為何。

他們壽人一直活得與世隔絕,只因不願再生紛爭。

他們家早在百年前便安在此處,家人在生活在此處,甚至祖祖輩輩的先墳皆葬在此處,他們從不曾考慮過離鄉背井另僻居住,更何況眼下外面亦哪處不是戰亂不休,因此這些年來他們便一直躲藏在漕城之內戰戰兢兢地生活著。

只是這樣平靜的生活,終於還是迎來了波闌。

從他那日在樾麓收到孟嘗君送來「漕城禍亂」之竹信開始,他心中便有了一種不詳的預感。

歷來和平而繁榮的漕城為何忽然惹上了事情?

一開始,他只能僥幸地認為,一切發生在漕城只是「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