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主公,撩到個同盟(三)(1 / 2)

贏稷筆直的睫毛栩栩,剛棱有力的輪廓半分不見柔和,他銳利的雙眸宛如測透了她的想法:「我贏稷要的女人,是能站在我身邊,迎劍而擋之人,而非舉劍之人,所以,你憑什么認為我會選擇你?」

冷冷的燈光,停滯在了如意姬的臉上。

如意姬涌出的淚花劃過削白的臉頰,她慘笑一聲道:「你騙人……你還在騙人……你只是對她傾了心罷了,她在你眼中,樣樣都好,若你也能這樣對我,我又何至於走到這一步?」

站在身方的贏虔聽到如意姬對著贏稷傾訴著一往深情,而當朝部份朝臣亦在此一並聽著,只覺憤怒的火焰在心中燒著,他一揮掌:「別再廢話了!姬妽,給本君動手!」

「二公子,你在做甚么?」上大夫驀厄沉著眼,一掌拍在桌案上,當場厲喝一聲。

而此次被贏虔邀請一並而來的一眾大臣卻緘默噤言,如同被剪了舌頭的鸚鵡,始終沒有吭聲。

他們平日里與贏虔走得較近,或多或少都能知悉一些贏虔辦的齷齪事情,今夜大膽謀害王室公子之事雖不甚知詳細步驟,但也猜得到內情一二,但沒辦法,今日贏虔將他們叫來,便彰示著大伙乃一條船上的人,除了能同舟同濟之外,若翻船便大家一塊兒完蛋。

這其中,唯有上大夫驀厄性格太過剛直要強,他從不主張任何損害自身名譽與卑劣的下作手段,因此贏虔行此事時唯瞞著他。

贏虔震了震,他對驀厄還是較為尊敬與忌憚的,於是略帶恐惶又極力辯解道:「驀師,你該知道大秦如今是內憂外患,內有周國削藩,外有蠻夷侵略,眼下已不適宜再大動干戈,勞骨傷筋,因此若想辦成大事,擒殺住贏稷方乃最佳之法,否則,等它日他效仿當初楚靈王領著數萬名鐵騎殺上咸陽,我等文弱朝臣又如何抵擋!」

驀厄利眸一縮,微皺著的雙眉顯示著許多的心事,他看了一眼贏稷,那昂昂凜軀、骨健筋強,如搖地貔貅臨座上,這樣的人物……卻非贏虔能正面抗敵之人啊,思以此,驀厄像一下子便老了十歲,全身力氣抽光頹然坐下,他搖頭長長嘆息一聲。

罷了罷了,事已至此,莫非當真要放虎歸山不成?

而贏虔那一聲「姬妽」,令孟嘗君眼神頃刻間暗了暗,他此刻被一名舞姬刺客用短劍抵於後背,刃透衣物,不得動彈,但眼神卻瞥向了場中一人。

而陳白起也聽見了,她猛然回神,看向了場中那名面紗覆面的白衣妖姬。

——姬妽,是她?!

白衣妖姬的確就是姬妽,他此番又換了一張更為年輕的美人容貌,他橫長軟劍,叩指輕敲了一下,笑吟吟地睇著陳白起:「認出來了,還打算繼續擋在我的面前嗎?之前是為……」姬妽慢騰騰地看了一眼孟嘗君,又轉向贏稷,對陳白起道:「現在便是為這個人嗎?想不到,我們小蓉兒倒是挺多情的~」

陳白起的確猜測過憑姬妽的本事或許有可能從孟嘗君的手中逃走,只是她沒想到姬妽還會出現在她的面前。

見「陳蓉」沒回話,姬妽笑唇含情,便用一截鋒利的劍尖抬起她的臉,左右打量那張狐狸面具,道:「若再給你一點時間,憑你的聰明才智,說不定我這次還真又會功虧一簣,可眼下,你到底是沒時間了。」

上一次刺殺孟嘗君的失敗若全算在陳白起頭上亦講不通,但若說完全沒有她的「功勞」亦不可能。

雖然最後刺客盟仍舊得手,只是這好命的孟嘗君最終還是活過來了,因此他們的任務仍是沒完成,但刺客盟接單便從沒有放棄的,若非後來顧主棄單了,這孟嘗君的命他仍會來拿。

孟嘗君的眼神在兩人間流轉著,聽這姬妽的話,「陳蓉」當初投靠他與他講的那一番話倒並不全然是謊言,只是後來在漕城中他重傷醒來,卻翻遍了整個漕城都尋她不到,這令他至今都陰霾重重。

可眼下這種情況重逢,她似有顧及改頭換面,而他被暫困於秦身不由已,有許多話都不便敞開來交談詢問,唯忍耐而尋求時機。

「你……你怎么認出我的?」陳白起對擱在她下巴上的劍視若無睹,柔聲問道。

她略微頭痛,她的偽裝是否真的很差勁,否則為何一個二個都如此輕易地將她給認出了?

姬妽就喜歡她這股淡定勁兒,哪怕面對生死,他一笑,芳容麗姿更妖嬈:「你的舞可是我手把手給教出來的,你說我是怎么認出你來的?」

講起這個,姬妽這位嚴師亦算出了一個高徒,見她連如意姬都能給打敗下陣來,不得不說,有時候腦子比這舞技更重要。

陳白起的眼睛很好看,黑白分明,睫毛又密又黑,看人時眼神有光,又敏銳又細致。

姬妽閃耀著獵鷹般光澤的眼睛,親切而注意地盯著她的臉上,好像在辨認著什么:「陳蓉,我當初對你所講的話仍舊有效,你雖然不止一次地騙了我,可因為是你陳蓉,我仍舊可以再給你一次機會。」

陳白起略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只覺他的眼脈脈眼中波,盈盈花深處,華容婀娜。

她頓時一寒,這美女……性向好像哪里出了點問題吧。

「……雖然很感謝你看得起,可是姬妽,我當不了刺客的。」陳白起既無奈又有幾分好笑道:「我手無寸鐵,根本也沒辦法出手去殺一個與我毫無瓜葛、無仇無怨之人。」

她活著的終身職業早就規劃好了,當一名謀士,如今下海當殺手,只怕來不及了。

姬妽眼底的柔情綽態一下便凝固起來,他垂下眼,慢條斯理地道:「所以……你還是在拒絕我?」

這語氣徒然下調了幾度,聽著令人毛毛的。

但陳白起這一次,倒不含糊其詞了,直接頷首:「然。」

姬妽妖冶勾勒暈紅的眼角頃刻便染上了戾起,他一劍便抵於她的頸間:「所以……你也不想活了?」

贏稷與孟嘗君見姬妽的劍覆上了一層殺意,同時臉色一變,姬妽武功不弱,贏稷怕貿然出手會傷了湘女。

而孟嘗君則一開始想探知「陳蓉」與姬妽的關系,看姬妽對「陳蓉」頗為容忍,因此亦於一旁靜觀事態,眼下見姬妽態度轉變,亦開始憂心起那個「嘴笨」硬挑實話來講的「陳蓉」來。

會不會好好講話,舌頭被鳥叼走了嗎?就算要拒絕,那也等安全脫身之後啊!

陳白起兩眼忽悠忽悠有神,偏頭瞅著姬妽:「對了,我還想問你一件事。」

這種時刻能問什么話?

姬妽一時不慎又被她的眼神給勾住了,他松了松劍,問:「何事?」

雖然他讓她問了,可他根本沒打算會回答她。

若她要問刺客盟的事情,當初如何逃出漕城,或者當初是受何人指使去刺殺孟嘗君,他自是不會與她講真話。

陳白起仰起頭,秀長的睫毛仿似幼鳥身上最柔軟的羽翎,她道:「名字,我想知道你的真實名字,你不該叫姬妽吧。」

系統對他的標注只有一個——高級刺客,什么性別啊、年齡啊等資料全無,她想看看,若讓他主動報出真實姓名,系統會不會顯示出他的完整資料來。

名字?姬妽一度錯愕地看著她,著實沒想過她要問的事情是關於他的。

當然,其它人也一樣。

稽嬰:「……」「湘女」啊,我早知你不是個普通的姑子,可這個時刻交換姓名,你也心真夠大的。

蓉兒?贏稷方才聽到姬妽口吻親密地喚著湘女蓉兒,她卻沒有反駁,反而順勢與姬妽攀談起來,兩人之間之前是認識的,但關系卻瞧起來撲朔迷離。

先前稽嬰懷疑「湘女」,如今看來,這個「湘女」的確並非原來如意坊的那一個。

「我知道這個名字是別人的,你的名字呢?」陳白起問道。

姬妽緘默,久久不語。

氣氛莫名有些小緊張。

就在陳白起以為這刺客盟是否有明文規定不准人對外講真名時,姬妽方淡淡道:「我自小便沒有名字,而這個婦人在死前,她答應我,只要我替她報了仇,她便將她的名字送給我,所以我便叫姬妽。」

至於報什么仇,這個姬妽沒講,而他究竟何時與真正的姬妽相遇、調換身份並潛伏在臨淄田府的,也是一個謎團了。

陳白起眨了一下眼,她著實沒想到事情會是這樣,當然也沒想到他會將這件事情如實告知於她。

忽然一下這么耿直又坦誠的姬妽真挺令她陌生的,因此一時之間,她也找不著話題接了。

「姬妽,你難道也著了這賤人的道了嗎?!趕緊殺了她!」如意姬見兩人竟似相熟般敘舊,心中略感不安,便疾言厲聲道:「你莫忘了,收人錢財替人賣命,你休得出爾反爾!」

陳白起無語——噯,連她這樣一個見慣大場面的人面對一個殺手都得輕聲細語,但這如意姬卻敢這么跟刺客盟的高級殺手叫囂,這膽子比她可肥多了,她甚為敬佩。

姬妽聞言顰眉,繼爾又輕笑一聲,睨向如意姬,他的眼神很暗,又很冷,像鷙鳥一樣稅利,直刺得如意姬臉色瞬間蒼白,雙臂一揮,雙唇輕顫地踉蹌退了一步。

姬妽見她這副慫樣丑態,無論是台上還是台下都完全與「陳蓉」無法相比,估計贏稷也只有眼瞎了方能看上她。

「倒不是我不動手,而是你們只給了錢讓刺客盟殺公子稷,那這多出一人的錢,由誰付?」姬妽顧盼淺笑時,其艷若何,眼波動人。

如意姬也想起了眼前之人乃一個殺人不眨眼,只看錢不看人的殺手,她攥緊手心,忙道:「我付,只要殺了她,多少錢我都付!」

姬妽顰眉,似有些不信地搖頭:「可她很貴哦,只怕你付不起。」

如意姬聞言,臉色一下漲紅,氣得心尖發抖。

她如意姬隨便勾勾手指便有富賈高官為她奉上千金,她會沒錢付?

「你……你連秦國公子贏稷的命都肯接下,憑什么她的命便貴得付不起,莫不是她比一秦國公子的命還貴不成?!」

贏虔此時亦臉色不虞地開腔道:「姬妽,無論你開什么價格,只要殺了她,本君便如數付給你。」

「贏虔……」贏稷看向他,冰冷孤傲眼神冰封千里,整個人顯得冷酷淡漠:「你若還有一分臉面,便收回方才的話。」

贏虔一對上贏稷的眼,瞳仁便縮了縮,他怕贏稷,一直都怕,可越怕他便越不能讓他活著。

贏虔強忍著心底躥上的寒意,扯動著僵硬的臉皮笑著:「贏稷,你害怕了?」

贏稷臉色陰沉並無回話,而孟嘗君笑哼一聲,道:「太難看了,贏虔。」

贏虔咬著牙,憤視向孟嘗君:「當初你若肯幫我,我何至於孤助無援,難看?哼,再難看只要最終能贏,那也是好看的!而你們,則會死得很難看!」

「公子虔,當初刺客盟只接了贏稷這一單生意,這多出的一人我可不接私活兒。」姬妽最終還是拒絕,但他又接道:「但接下的生意,刺客盟自會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