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主公,三見講和(三)(1 / 2)

在贏稷邀請他赴這場來「鴻門宴」之後,百里沛南倒也識趣地噤聲不再開腔了。

只是……他不動聲色地回看了一眼「陳煥仙」,少年一襲藍袍加身,微低著頭,柔軟而干凈的烏發垂落幾縷於白皙的臉頰旁,細膩的肌膚,干凈的氣息,當她不講話也不看人時,別人見她不過一長相出眾的貌俊少年罷了。

見她至入書房後便一直乖巧弟子的模樣,由始至終也都沒有插言一句,哪怕他方才「不務正業」地應下贏稷之約,撇下正事先去「玩樂」,她亦不曾有過異議。

忽然想起一個詞,沛南山長淺彎了一下嘴角,無人所察,怡笑揶揄。

裝乖賣巧!

陳白起似有所察,抬眸,一雙骨碌漆黑月眸與其相視,頓了一下,她便與他眨了眨眼。

山長,加油!

百里沛南不知是看懂了,還是沒懂,他收斂起了情緒,無語地朝她小幅度地搖了搖頭。

不急。

這第一見不成,那便再尋時機。

陳白起雖沒懂他的意思,但這搖頭的動作卻看懂了,她頷首,接著又低下了頭。

而百里沛南見此,疑惑地壓下岑長的眉眼。

煥仙今日怎地有些過份……低調?倒有些不似平日里的她了。

忽然他想起陳煥仙講過,她曾見過贏稷,但觀方才贏稷那漠然無動的模樣,卻不似識得她的模樣……這究竟是她在講謊,還是事另有隱情?

——

咸陽宮於景湖設宴,規模雖不算盛大,但該准備的皆准備得比較完善。

景湖有一條長長的直橋直通至湖心中央位,似一條玉帶一樣橫亘於粼粼青面的湖面,而湖心設有一亭,亭名曰——芙蕖亭,亭似芙蕖,亭亭玉立,倒映在清澈之湖面,更覺翠**流,一碧千里。

亭中早有布置,擺上三席,並沒有再邀請其它人,一席在北,乃主席位,由贏稷入坐,另外兩席則在東西兩面,左邊是稽嬰的席位,右邊則是沛南山長與其徒兒的位置。

三方入座之後,便有一行穿著宮裳的貌美侍女分成三撥前來侍候,她們跪坐於旁,神態舉止皆十分規矩,並不輕浮旖旎。

「這第一杯酒,便由沛南謝秦王特地盛情設宴款待之情。」沛南山長撩袍起身,舉起酒爵向贏稷敬酒。

沛南山長一起,陳白起自然亦不好繼續坐著,亦一同舉起酒爵站在其後,有模學樣,舉杯相敬。

「山長不遠從齊國前來,奔波勞碌一趟,該寡人謝你。」贏稷不愛笑,亦端正著冷硬的五官舉爵。

「君上,嬰亦歷來仰慕樾麓名聲,百年學府文風士習之盛彬彬焉,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今日得一見樾麓書院的山長,只覺亦是高風亮節,厚德載物啊,與那些個奸佞小人,卑劣政客完全不可同日而語啊。」稽嬰舉爵而起,與百里沛南、「陳煥仙」那一桌隔案相視。

他雖笑語吟吟,但字里行間卻在拿捏著百里沛南的「軟肋」。

陳白起暗道,這稽嬰還真懂講「行話」啊,明知沛南山長最重氣節,正所謂「正德厚生,臻於至善」,他愛護自己的名聲如羽毛,不肯有一點玷污,因此他方如此忌諱與孟嘗君有牽扯。

偏偏這次為孟嘗君請命來秦牽和,著實有悖於他平日里的行事風格。

雖然稽嬰他們可能也知道孟嘗君派兵抓拿了樾麓弟子一事,知道沛南山長乃脅迫所致方行這一趟,因此言語中的試探與含量,都只是些含沙射影的成份。

陳白起揚起黑長的睫毛,看著側前方的百里沛南,心中隱約明白,他該難受了……

可惡的稽嬰。

她垂下眼瞼,眸心一定,正准備開口之際,卻聽到前方傳來沛南山長清越而清冷的聲音。

「世上對人的評判常常以好壞劃分,然大道生眾心,而眾心生眾生,對一方而言,壞人便是損人利己者,好人,便是損自利它者,那么我們不妨反過來看,這一方的對面,壞人則是好人,好人則是壞人,那么壞與好,不過是一種衡量彼此間利益的評判,自然,行事不夠光明磊落,為人不夠有情眾生,以一口唇舌來擺弄他人,自是稱不上高風亮節,所幸,沛南從不以此來說教門內弟子。」

沛南山長講話時,總是徐徐如清風,從不刻意加重語氣來強調某些字詞,然而,他的話從來是有份量的,字句如鑿,敲入聽者的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