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四章 主公,墨台之上(二)(1 / 2)

天剛微微亮,薄稀的紅光剛從東方浮染片縷,姒四便辭別陳白起離開了天峰山,他在城郊區旅驛租賃了一匹棕紅色信馬,然後用不到半個時辰便趕到了咸陽城門口。

城們衛遠遠便見一溜串的黃色煙塵由遠而至,他們眺高望遠,看到馬上的人高舉的通關碟令,便朝樓下揮了揮路棋子,讓城門立即放行。

姒四面罩黑魁面具,上挑的劍眉,柔翎般淺褐眸子陰冷畢露,他一路暢通無阻,入了城便隨便將馬匹牽至一掛牌酒坊處,給了些刀幣讓馬奴帶至馬槽處喂上水食,然後梳洗整理換了一身干凈的衣衫後,方丞相府中見了稽嬰。

稽嬰正在與一群門客商議著要事,門房緊閉,得知姒四歸來時,他也猜到了原因,便暫停了會議遣散了左右先見了他。

當初稽嬰有意與「陳煥仙」交好,一則是為了探聽關於孟嘗君方的事情,二則是因為她與百里沛南的關系,只是後來與她相處後,卻心折她的為人與聰慧,卻是真心與她相交的。

可是……到底是各為其主,哪怕他不願意對她用上手段,可有些時候卻仍舊是……身不由已啊。

從姒四口中得知「陳煥仙」已順利在天峰山上贏得了「鉅子令」這一消息之後,稽嬰手中的折扇險些給握不住摔下地。

稽嬰豁地站了起來,再三與姒四確認,得知此事絕非妄言,他眉眼一亮,端是顏如舜華。

只覺事不宜遲,他立即收拾了一下,便帶著姒四迅速趕往了雍宮去見贏稷。

經過這幾日相伯先生對其的精心治療,加再上贏稷體魄強悍,日愈勝月,已夠靠自身的力量順利下床,他得知稽嬰入宮後,便在雍宮的議事廳見了稽嬰與姒四。

一看到贏稷,稽嬰臉上的笑意是掩亦掩飾不住的燦爛,他十分興奮地想與贏稷分享一下他那位陳小友在天峰山上的一系列光輝事跡。

稽嬰等著贏稷一臉冷艷高貴地入坐後,便讓姒四趕緊將「陳煥仙」發生的情況如實地、事無巨細地一一向主公講來。

姒四面對贏稷時多了幾分戰戰兢兢,畢竟贏稷的氣勢太過攝人,於是他的描述更為簡潔與靜僻,他盡量將自己的所見、所聞不加任何感情色彩,關於「陳煥仙」在天峰山的事跡全部再講述了一遍。

贏稷身上披著一件玄底金紋長袍,由於室內紗帷重簾,光線黯淡,但其長袍仍有一種無光自華的視覺感受,領間因盤雲銹而稍立挺於頸,襟間盤扣垂順而下,令其身形顯得更為高挑雄偉,如一尊撼天震地的魔神。

他這幾日並未上朝,靜卧於室,再加上他與稽嬰的關系較為隨意,便不曾束冠,一頭及腰的長發沒束。

當姒四在講「陳煥仙」的事情時,他默然聽著,根據之前的印象他雖對「陳煥仙」有幾分信心,但聽聞她真的辦到了的時候,卻仍覺得有些意外。

當姒四講完後,稽嬰最先反應過來,他奇怪道:「在攀登天峰山時,她身上這些的准備器具是從何而來?」

姒四茫然搖頭,表示並不知:「臨行前,她便交給卑下一個包袱帶著,當時卑下並不知道這里面裝著什么。」

當然,他私下根據其重量與觸感大抵能猜出是些什么東西。

贏稷則漠然道:「這便是她的神秘之處,若非有幾分真本事,她怎敢單槍匹馬地留在秦國替孤解決墨家一事。」

「想想,她雖無武功跟勢力,卻力大無窮,又有神秘的兵器入貨渠道,再加上身為樾麓書院沛南山長的得意弟子,如今又成了墨家墨辨一方招攬之人,這個陳煥仙當真不是一個平凡之人啊。」稽嬰將手中的折扇輕拍於掌心,感嘆道。

贏稷對此不置言語,他視線射向姒四,道:「當初在天峰山上,他為何要屢次相救那個姬氏墨俠弟子?」

姒四頎長的睫毛半覆,掩下眼底若有所思的精光,只道:「卑下不知。」

「依你所見,那兩人可有故?」這一聲,贏稷的聲線深沉了下來。

姒四一震,聽出了秦王已對他的這種無用答案感到不滿,這下也不敢再直接說不知了,他考慮了一下,道:「稽四……也不知道猜得對不對,之前陳郎君曾對那位墨俠弟子講過,她與他有一種一見如故的感覺,所以這才幾番相救,只是那墨俠弟子一直對陳郎君十分冷淡客氣,卑下卻是看不出兩人是否有故。」

而旁邊的稽嬰一聽陳白起拿他當初打趣的那句「一見如故」去接近別人時,頓時搖頭無奈,有好氣又好笑。

「我道是啊,她定是故意為此,主公不妨想想,若非一開始她奮不顧身地救了那人兩次,後面的事情又怎會進行得這般順利。」

贏稷卻不以為然,他那雙像能穿透一切的闇色眸子盯視著姒四,直到姒四感覺渾身肌肉都本能地收緊,背脊冒出冷汗後,贏稷才淡淡道:「是么。」

稽嬰彎起眸子和善地笑笑,像是瞧不見稽四在贏稷面前緊張的模樣,帶著幾分輕松的笑意道:「他們今日已啟程去了華陽谷,若順利取下鉅子令……那墨家一事便算徹底解決了。」

「解決?」贏稷聽到稽嬰這句話,視線終於從姒四身上轉開,他望著前方,似隔著重山遠水落在某一個位置,嘴角咧出一寸冷若冰霜的笑意,白光森森:「可我卻有一筆帳等著與他們算!」

——

終於完成了這次的使命,姒四便准備隨著稽嬰一道離宮,卻在離開雍宮時想起了「陳煥仙」托他去找姒姜。

「怎么了?」稽嬰偏過頭,見稽四目簾半垂,好像心事重重。

姒四搖頭:「無事。」

稽嬰笑了一聲:「跟了煥仙幾日,可是連魂都隨他一塊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