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九章 主公,兩鋒相爭(一)(1 / 2)

梁公亦是第一次親眼見識到丘老那詭迅如鬼影的身法,一時既驚心又感嘆。

當年他入墨家時,丘老早已經封劍退隱,並且棄武加入了墨辨流派,至此江湖雖有他的傳說卻再無他「神遁雙劍」的蹤跡了。

當年丘老的名諱可謂是響遍江湖,他嫉惡如仇且身手不凡,一心為天下窮苦平民申冤訴苦,刺殺了許多作惡作伐的權勢門閥之貴,因此得罪了不知幾凡凶惡勢力。

為擔心會連累家人,丘老不敢讓家人跟著他,他將家人藏在一處偏僻而民風淳朴的山村鄉縣之中,本以為這樣便可避開仇家的報復,卻不料有一日他越境離家數月歸來後,發現一家老小幾十口被全部屠殺盡了。

他當場便瘋魔了,他並不知道是何人下的手,只見地面踩踏著許多腳印,一看便知來者人數不少,他猜測定是他過往的仇家前來報復。

因為不知究竟是何人動的手,他便挨個尋了許多的仇家來復仇,而這些人當中有多少無辜多少是罪有應得他並不知曉,他只知道他已生無可戀,非得將所有人一塊兒拖下地獄方肯罷休。

要說這時的丘老幾近走火入魔了,死在他手上的仇家男女老幼斷然可悲,因他一手毀棄的家庭更是悲愴凄厲,他心中麻木不仁,一直渾渾噩噩,滿心只剩報仇。

他的復仇一度攪得各洲郡的官員、世族人心惶惶,直有一日他因緣際會下終窺真相,原來當初殺他一家老小者並非與他有仇有怨者,而是一隊家園經洪災鼠疫破壞、最終流落異鄉的普通鄉民。

他們那日因實在肚餓難耐,便一時紅了眼集眾伙之力前往打家劫舍,因為擔心被發生報官,他們專挑了一處僻靜看起來家底又頗豐的家戶,他們本無意殺人,但餓極的人便如同一頭無人性的狼豹,見對方掙扎反抗,心一狠便失了理智,等回過神來時,他們已經將那一家老小幾十口都殺光了。

事後,他們雖悔恨交加,但卻沒有人敢承認聲張此事,最終這伙人商議一番便對這件濤天惡事發誓終生緘口,接著便各奔東西。

而這些人有最終蕭條餓死的,有淪落異鄉落魄乞生的,也有稍有本事過上些好日子的,也有一些人憑著第一次殺人的沖動便結伙上了山落草為寇的……

而真相便是丘老從這幫賊人的口中所知,而這一刻離丘老全家被殺已經近五年的時光了。

丘老在得知真相之後,當場便淚如雨下,抱頭痛苦嘶喊——天亡吾矣啊——

回想過往的種種,他五湖四海尋遍仇人,而仇人卻非他自以為的那些權貴勢力,而是他一直為其出頭、打抱不平的窮苦鄉民。

他一直以為這世上的權貴皆乃一些欺壓霸侵平民的惡者,而那些身處底層無可奈何的平民是無害而善良、甚至是可憐又卑弱的,但他卻從來不知,原來這樣一群在他心中需要保護與幫助的人,若為起惡來更是比豺狼更凶殘可怖!

他的心被真相撕碎得痛不欲生,他以頭搶頭,直磕得腦袋頭破血流。

他既悔又恨……

在找出當年曾殺害他一家老小的人殺光之後,丘老一夜之間便老了十歲,他心灰意冷,正准備自殺來謝罪時,最終是墨家鉅子找到了他並勸慰他。

鉅子與他密談了一席話,打消了丘老自殺的念頭,但丘老卻也不願活在江湖中了,他至此棄武封劍,隨著鉅子進入了機關城,從此固守城中,日日抄寫卷冊修身養性,不再過問世間俗事。

只是……到底該來的還是來了,在面對墨辨與機關城的動盪不安之際,他終究無法置身事外,不得不與肱老等出面入世一趟,他曾言——此生我絕不再動武,倘若破戒,天誅地滅。

而今日,他卻破戒了。

為了能夠守護住墨家的一眾弟子,他寧可被天誅地滅,反正他的命已不值得被珍惜了。

見周梁與丘老聯手,底下的秦兵甲士准備跑上來,可贏稷卻揮了揮手,沒讓一眾甲士登上風雲台。

他一頭於陽光下流瀉略微暗紅的長發隨風而揚,他轉了轉手中的星河劍,目挑斜視於空氣一角,神色淡然而空明。

「昔日的神盾雙劍早已磨滅了一身鋒芒,雖露獠牙,卻難嚙血食肉了。」

淡淡的嘲諷由他的薄唇吐出,這時,一道冽風自他臉頰剮過,贏稷警覺一個旋身,暗金玄袍衣張而怒揚,當場氣勢便鋪灑開來,他雖捕捉不到丘老的劍影軌跡,卻能將自身守防固若金湯。

「老夫這劍哪怕垂垂老矣,卻也依舊能夠見血,秦王不妨試試。」丘老笑哼一聲,卻如風中水中化開,只余一絲漣漪之紋。

另一邊,那潛藏於水中的弩兵開始狙殺墨辨一眾,然而墨辨的尖盾卻也是變化莫測,且表面均塗有一金層,用料十分講究跟特殊,既堅固又硬性,哪怕疾箭飛速刺入,亦是菪地一聲便被卸力掉落。

這支破水而出的弩兵共有十三人,他們穿著輕便薄竹甲,手腳處捆綁著一圈箭束,其行動訓練有素,頃刻間便能根據環境變幻不同的攻勢,從不同刁轉的角度射入。

幺馬一擘一尖盾在前,一邊招呼著猛跑帶喘的南月與七木趕緊進來,一面口中念著訣法指揮眾墨,一面以長弩反擊。

「上合!」

當弩兵十數人疊成一紙羅漢立成一個「人」字塔時,飛箭變了一個弧度從天而降,尖盾由整變散,再重新組合一下便整合平鋪於頂,底下眾人半蹲力撐。

「四合!」

一勢不成,弩兵便分為四部分,他們動作很緊湊,幾人一集便合力共射,墨辨的尖盾又重新組合成花朵四瓣綻放時的形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