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七章 主公,人間清光(二)(1 / 2)

只因他不著片縷地卧倒在池邊,他皮膚十分白皙,並且還有一種剔透的玉澤之感,一時令人辨不出究竟是那白玉池更白還是他的肌膚更白,他下身浸泡於氤氳的溫泉之中若隱若現,一看便知底下是怎樣一副光景,若將他從池中拉出,這便非禮非視了。

再者,陳白起心中多長了一個心眼,她想著方才南燭分明知道相伯先生倒在池中,卻未先將他扯拽出池中安置妥當,而是任其侵泡於池中而跑出求救。

而相伯先生既然病重,何不躺榻好生修養,為何拖著病軀反而要費神來泡溫泉,這其中是否有什么緣由……

如此斟酌著,陳白起撩袍蹲下,試探性地伸手觸碰了一下相伯先生的手臂,卻感覺到其身上冰冷無比,即便是這一池燙手的溫泉都暖不了他這一身透骨的寒意。

「先生,先生……」

見喊不應他,陳白起干脆直喊其名:「相伯荀惑,醒醒!」

似聽到了一道陌生而擔憂的聲音至頭頂傳來,聲音很好聽,並且能夠令人輕易感受到其善意與溫柔,相伯先生此時渾渾噩噩,他虛弱地抬起了眼。

那被熱氣熏濕的兩扇睫毛濕轆轆地掀開,一雙柔翎般無害又空洞的眼眸望向陳白起。

「……是誰?」

陳白起見他無力地抬了一下頭便再度耷拉下去,便伸手托住他的臉頰,湊近道:「先生,我是陳煥仙,沛南山長的弟子,你可記得?」

相伯先生顰眉,蒼白泛紫的嘴唇抿成一條縫,難受地搖頭。

看來他對自己的印象的確不佳啊……陳白起嘆息無奈。

見他神智似有些混亂,她怕他著涼了,便起身脫下外袍披於他身上遮擋,詢問道:「先生可有哪些不適?」

相伯荀惑低喘著氣,沒有說話,只從衣縫下伸出一只白得令人晃目的手臂抓住了她,想借她的力量支撐著起身。

她忙阻止下他,見他動作便試探地問道:「先生……可是想下池子?」

相伯荀惑頓了一下,玉白的側臉落下一縷墨色濕發,微不可見地點了點頭。

陳白起見他半個身子都趴在池邊,只需將其推滑入池中即可,只是他此時渾身虛弱無力,連站都站不起來,這池水她也不知深淺,只怕他一掉入池中便會溺斃。

於是陳白起放開了相伯先生,先一步下了溫泉池中,池水燙膚,比一般溫泉池子的溫度要更高些,並且池子的水還挺深的,幾近淹至她胸部位置。

陳白起適應了一下池水的溫度,便將趴在池邊的相伯荀惑從後面扯入池中,在他無力滑落之際,再將他抱住。

而此時的相伯先生好似知曉一些事情,他似在羞憤掙扎,只是那力道幾近於無,並耳廓泛起火紅一片。

她被他踢打的水花濺濕了眼睛,眼睛頓感不舒服起來,她心中一惱,沉聲嚴肅道:「煥仙無禮了,只是為救先生方行此舉,望先生切莫多想。」

相伯荀惑一僵,他沒動了,但背脊卻一下硬挺僵直,仿佛在無聲抗拒著。

陳白起此刻十分頭痛,也頗為懊惱自己曾經嘴抽調戲過相伯先生,導致他對她一直抱著強烈的戒心。

沒服用「英雄葯劑」的陳白起力氣就如同尋常的少年一般,僅靠雙掌的力量是撐不住相伯先生一介成年男子的重量,於是她只能從背後環抱著他,讓他整個人盡量浸入池水中。

她想,相伯先生應當急需這池水中的溫度來緩解身上的冰冷寒意,所以他即便不願被人這樣毫無防備地觸碰,她卻要違背他的意願來幫助他。

因他背對著她,她瞧不清楚他的情況,再加上池中霧意緲緲、熱蒸汽朦朧迷眼,見他泡於池中有一會兒卻一語不發,一動不動,心下有些擔憂,正欲動作時……

卻聽相伯荀惑啞聲道:「勿動!」

他一貫盈盈於耳的嗓音此刻因身體的寒意而略微顫音,像金器刮蹭過玉面劃過的痕跡。

陳白起愣了一下,然後略遲疑道:「先生可曾好些,煥仙……」

「喚你勿動便勿動,哪來如此多的問題。」相伯先生的聲音提不高聲量,透著氣虛,但其中的惱羞成怒意味十分明顯。

陳白起這才恍然大悟,她倘若游至他身前,那他豈不得尷尬地面對著她了。

不過,她覺得先生此舉倒也有些掩耳盜鈴,難不成她站在他身後便能掩蓋住他此刻的囧況?

過了一會兒,陳白起又道:「那先生可好些?」

相伯荀惑沒回答。

陳白起抱著漸漸有了回溫的相伯荀惑這才有了實感,之前她一心只關注他的病情,可逐漸回到現實情況的她也意識到她眼下抱著的可是一個活色生香的大活人啊,並且還是一具……玉潔冰清之軀……

略感不自在,陳白起讓眼睛放空,讓嘴發揮作用來轉移注意力,她道:「先生可知自己得了什么病?」

相伯荀惑仿若睡了一般,依舊緘默不語,唯陳白起掌下胸膛的那一顆心臟正撲通撲通地跳動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