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四章 主公,前塵的真相(一)(1 / 2)

拿出稽嬰從贏稷那里得來的出城令牌回了秦宮的長生苑,陳白起便讓宮中派來伺候她的兩名宮仆去替她燒水沐浴凈身,接著便一頭昏沉去大睡特睡了。

兩名宮仆收拾好後續,見緊閉的房門,便狐疑地對視一眼,一人前往雍宮匯報,一人則守在房門外。

這期間姒姜過來找過她一趟,宮仆認得他,便跟他講陳郎君正在房中歇息,姒姜聞言皺了皺眉,也不強硬要進入,但卻沒離開,而是站在房檐下,守在門外等候。

午後的陽光,漸漸爬上了窗欞,那斑駁的投影,濺浮起的塵埃,像頑皮的小手,輕輕地將陳白起喚醒了。

她這一覺雖睡得不長,但卻很滿足,她推開門,便看到了一直在門外等候她的姒姜。

睡了一覺出來的陳白起落在姒姜眼中,那便如同這午後的太陽,雖沒有黎明的旭日與朝氣,也沒有夕陽落晚之際的大氣與磅礴,卻有著溫暖如玉的光輝,不喧嘩,不張揚,以長身玉立的姿態,告別黎明,迎來黃昏。

姒姜不自覺地笑了笑,眼底有著連自己都不曾察覺的痴迷,在外,他此刻又重新偽裝成一個膚黑皮糙的中年漢子,長得一張朴素艱苦、跟泥土地里背灼炎天光的耕夫。

「你昨晚去哪里了?」姒姜邁上台階。

陳白起剛睡醒,眼神不似平日那般沉靜,反而透著幾分惺忪的迷朦,像迷了路的兔子一樣,姒姜不由得又笑了一下。

「遇上點事情……」陳白起說完,忽然想起什么,她瞥向一旁的宮仆,告訴她別讓任何人靠近後,便領著姒姜進了房。

「姒姜,我有一件事情需要你幫我去辦。」

姒姜沒問什么事情,直接道:「說吧。」

陳白起見他這樣爽快的態度,又想起此刻他們已非當初主仆契約的關系,他會如此幫她,完全是發自真心,因此她十分感激。

「六國會盟一事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了,我想讓你回楚國看顧好我的父親。」

姒姜聞言,心下大驚,他相信陳白起不是一個無的放矢的人。

「你打算怎么做?若楚國被滅了,陳父只怕也難逃此禍,他如今是楚國的柱國(相當於司馬,主管軍事),且陳氏如今受楚王一力殷捧,已乃楚國四大姓之一,他身為陳氏族長自不可置身事外。」

說著說著,姒姜又想起什么,便道:「還是當初你在平陵縣訓練的那些兵,雖說如今都被楚王收編,可實則他們卻沒有一刻忘記過你,會追隨楚王不過是因為知道當初你一心想要效忠楚王,在你身故後,便入軍伍替你盡職。」

陳白起之前並沒有過多詢問楚國的事情,包括她「離開」後發生的那些事情,如今聽姒姜講來,心緒一度翻騰難平。

她坐下,緩緩閉上眼,許久,又再度睜開了眼,啟唇道:「你認為……我該怎么做?」

姒姜看她露出這種神情,忽然有些後悔方才的脫口而出。

他並不願意將她為難成這樣……

他亦坐下,放柔了語氣,像是喟嘆一般道:「我知道你如今已經換了一個身份,甚至已重新為人,並且你還選擇了齊國的孟嘗君為主公,可是陳三,這副皮囊下的你仍是陳嬌娘,你騙得了別人,卻騙不了自己。」

陳白起看向他,眸光極靜。

姒姜並不好男色,雖然他因為外貌的緣故遇上不少這樣的人,可他一直堅信自己並非龍陽之好,可如今面對男性陳白起時,他總忍不住心癢難耐,想要找盡借口去親近她,觸碰她。

姒姜眸色一閃,將發燙的指尖輕輕攢起,再道:「如今六國對楚國虎視眈眈,楚國哪怕再強只怕也難敵他們處心積慮的算計,你若真對楚國無所謂,對楚滄月也能冷眼旁觀,我便不會再勸你什么,我只希望你決定好一切後能夠不悔當初。」

陳白起側過臉,沉思間,整個像水晶塑造般,那透薄的肌膚覆了一層亮晶晶的質感。

「姒姜,世上安得兩全法,你可知我這般輾轉於世,顛簸朝堂諸國之間爭權斗法,是為了什么?」

姒姜直直地看著她,搖了搖頭。

陳白起道:「如今九洲除了已衰的周國,要數最強盛的便是楚國、趙國、齊國、秦國、魏國與燕國有一爭天下的勢力,而我選擇了齊國的孟嘗君,志在天下,又豈能因一時心軟而放棄了這樣一個令強楚失利的機會?」

說完,她看向姒姜,那一雙漆黑的杏眸愈發深沉,那里面是令人看不透的一片深淵。

以往姒姜的確不知道她眼底那一片深垠漆黑到底隱藏著些什么,但如今他卻有些懂了,那里面裝的竟然是整個天下!

「你……你竟想要……」姒姜瞠大眼睛,一時看著陳白起竟不知該如何說話了。

他的確一直很疑惑她如此汲汲營營,卻沒有想到,她的心竟如此地大。

他很難不驚詫。

陳白起笑了,如陽春白雪,面上透著和煦,但眼底卻盛著陰郁:「姒姜,為了早日達成目的,我無法選擇心慈手軟、左顧右盼,我只能保證,盡我所能地護住想護住之人。」

姒姜瞳仁一蟄,忽然覺得自己將陳白起看輕了,她雖是姑子,但無論謀略膽識與性格心胸,無一不比世上大多數丈夫更值得人欽佩,她能在這樣短短的時間內,從一介平民普通寒門士子,變成如今七國戰局中一個不容人小覷的存在,這不是誰都能夠做得到的。

這樣一個人,他妄圖以道德與感情去束縛捆綁住她的手腳,可以說是一件既天真又殘忍的事情。

想通一切後,姒姜覺得他要做的唯一一件事情,便是信任她。

「……我知道了。」

陳白起姒姜以一種臣服又緘默的姿態講出這四個字,她知道自己先前的那番話估計是「嚇」著他了。

她不由得放緩了語氣,不再讓自己的語氣太過強硬,她溫聲道:「具體魏國打算做什么我還並不清楚,一切且等六國會盟結束後再行打算吧。」

「嗯,一切由你做主,我會近日啟程前往楚國,楚國的事你且放心,我定盡全力護陳父周全無恙。」姒姜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