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五章 主公,前塵的真相(二)(2 / 2)

姬韞看著陳白起,他對「陳煥仙」這個認來的弟弟並非無動於衷,他感受得出她是真誠待他,只是……「我不知你為何對我的事情如此感興趣,可我要查的這件事情牽扯甚廣,我認為你最好置身事外,不插手其中為好。」

他的善意勸戒並沒有讓陳白起退步,她嘴角揚起一抹笑,眼睫眨動,那流轉漸深的瞳仁像潺潺的幽藍湖水:「既然你要借我的權力,卻不讓我知道真相,這好似並不公平,我可不接受姬大哥自以為的對我好。」

見她似真似假的嗔怨,姬韞不知為何竟覺幾分認命之感,他嘆了一聲,也有許多年沒有人能讓他這般無力卻又感覺興不起反抗的情緒。

就好像順著她,縱容她是一種本能的反應。

此種因緣,如此奇妙不解……

其實姬韞心中有一個墳地,他將一切的恩怨情仇都深深地埋進墳土之下,只等有一日他親手將仇人一個個送到墳地前血濺三尺祭了那墳,令墳下的仇與恨得以安息,他才可以為此墳地銘碑。

其實既求到「陳煥仙」幫忙,他的事情必不再是一樁秘密了,況且不知為何,他信任她。

面上覆了一層血紅的陰翳,姬韞望著遠處平靜的湖面,道:「我想查的是一件三年半前的往事,我的一個至親之人在丹陽城的楚宮被人害死,我雖費經周折查出了疑凶,只是那人那時在楚國已算是只手遮天,且深得楚王信任,我曾試過對他下手,可他卻拿我身邊重要的人來威脅於我,我最終投忌器無從下手……」

姒姜在旁默然靜聽,他猜到了姬韞所說的那件事情是指陳嬌娘遇害一事,卻不料聽到這樣真切的內幕,不由得心情起伏洶涌,瞳仁僵硬。

果真……果真當初姬韞是查到了什么線索,只是被人私下威脅不敢紕漏,因此才遠走它國……

而他所說的拿身邊重要之人威脅,只怕便是陳父與他們了,當是他手中並無確切證據,而那人位高權重,深受楚王與朝堂眾臣信任,他一介無官無職的平民,既不能捅破了天上告,又無法私下報仇血恨,因此百般無奈之下他方一聲不吭地離開,只因不想拖累跟令他們跟著他一塊兒痛心受折磨。

有時候不知真相,反而是一種無知的幸福……

「可這件事與你刺殺贏稷有何關聯?」陳白起道。

姬韞深吸一口氣,墨色的瞳仁冷凝成冰,他恨聲道:「因為一時殺不了他,我便一直在暗中調查,想查出他有何弱點或者破綻,卻不料一次偶然的機會讓我從中捕捉到一些蛛絲馬跡,此人並非如此單純,他背後另有人操縱……」

陳白起何其聰明,一下便抓到了關鍵點:「你是說這背後之人……是秦國的人?」

姬韞點頭:「我本對此事所知不詳,於是三年前我加入墨俠便是為了取得鉅子令,讓墨俠七部鳶部替我查探這件事情,而我曾查出秦國丞相稽嬰曾於那段時日前後秘密逗留於楚國,並且那人與稽嬰不僅私下會面過,還於秦國曾私通信件,只可惜這些證據最終被毀於一旦!」

陳白起聞言怔怔地,雙唇一點一點地抿緊,眸中的狠色半分不比姬韞少。

原來當年之事還有這樣的內幕……

而姬韞此刻正沉浸於自己的情緒當中,根本沒有察覺到陳白起的異樣。

「既然楚國即將迎來驚天變故,只怕眼下時間已來不及等我慢慢籌備了,無論如何殺害她的罪魁禍首我必不會放過,此番我想再次借助七部的力量替我收集那人通敵、叛國、殺人的證據,我定要親自重返楚國,當著所有人的面揭開他的虛假面目,替她報仇雪恨!」

陳白起張了張嘴,道:「你說的那個親人……可是陳嬌娘?」

姬韞聞言愕然地看向她。

「你如何……」

陳白起舉起手,阻下他的話:「這件事情我曾聽孟嘗君提過一二,再加上楚國當初毀婚於齊國,此事鬧得沸沸揚揚,陳嬌娘這個奇女子的事情我倒也知曉些,方才聽你講起,便興了猜測。」

姬韞忽然伸手抓住陳白起的肩膀,目光灼灼道:「難道孟嘗君知其內情?」

陳白起伸手,安撫地拍了拍他的手背,雙眸很深,令人看不透:「他只提過這事必是楚王身邊的人做的,這人處心積慮地殺了陳嬌娘他本以為是覺得此女太過影響動搖楚王,擔心此女來歷跟手段不適宜後宮,會威脅到楚齊兩國聯姻的國政大事,卻沒想到……這里面原來還牽扯了這樣多的事情。」

是啊,她也沒有預料到原來當初孫鞅處心積慮地殺她並不僅僅是因為他嘴里所講的那些原因,他背後或許還有其它人的意思……

那么他殺她,除了擔心她會影響他在楚滄月身邊的地位外,只怕還有覺得她的存在是一種威脅,便想除之而後快……

見陳白起多少知道一些當年的內情,如同當一個人發現他並非孤立獨行,姬韞那一直被壓抑痛苦的情緒一下便爆發出來了。

他紅著眼,臉上有著許多的陰郁與怒怨,那張風雅似月的沉靜面容像被撕裂了一般不復存在。

「當時我一時不慎被人施了不知道什么手段給控制住了,可當時我雖動不了,但我的神智卻是清醒的,我知道,我聽得到……我知道她是怎樣被人害死的,我知道她死前受盡了多少折磨,因救我,她便這樣活生生地被人算計致死……」

姬韞的話並非癲狂的咆哮,也非歇斯底里的大喊大叫,反而是一種嘶啞到幾近無聲的悲鳴,但偏偏便是這樣的一種痛述,令陳白起只覺耳膜一震,整個頭腦都是渾沉動盪的。

她呆怔地看向姬韞那扭曲的神色,清晰地看著那里面盛滿的痛苦幾近要摧毀掉他整個人的意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