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五章, 主公,抓住我的手(一)微修(1 / 2)

陳白起第一時間便匆忙地收回了目光,她低垂下柔翎般纖長的眼睫毛,掩住眼底的波濤洶涌,她感受到那道如泰山壓頂重量的視線在她的頭頂這方流轉一圈便移開了。

但她下意識緊綳的身軀即便這樣卻仍舊沒有放松下來。

她斂著氣息,緩緩地借著左右旁的人隱退移後,盡量避開與前方銀狼一隊的人有任何形勢上的接觸。

她完全就沒有想過,她重生後與巨的見面會來得這樣猝不及防。

她其實是想過或許有一日,他們有緣能夠再次重逢,就算是陌生人,就算是對面相逢不相識,但那又如何,只要心生善意的接近,任何陌生都能變得再次熟悉。

對,她一直都是揣懷著這樣的期許。

可上天似乎總歸喜歡作弄人,他們再次重逢的場面卻是這樣的沖突跟不可琢磨。

巨不是跟狄戎的人離開了嗎?那他又為什么會出現在秦國的邊境,她一時也想不透原委,但很明顯,他如今已與她所認識的那個、三年前整個世界只有「女郎」的巨,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了。

時光改變了他面上的隱忍跟深晦,歲月令他多了磨礪後的鋒芒與冷硬,他不再是一個單獨行動的獵狼,而變成了一群狼的頭領,所以他也是成熟跟擁有決策力的,所以他身上又加疊了一些以往不曾展現的自信跟魄力血氣。

陳白起面對這樣的境況,並不想再節外生枝,所以只能盡可能先隱藏自己。

只是她卻覺得眼下的情況好像想脫身亦不容易。

楚軍那邊的軍隊橫縱兩排呈前彎後直的「弓型」,約兩百人左右,前排執弓箭,後排持越劍,端是排序騎姿便給人一種強大的壓力感。

他們披著厚重的夜色,又映著淺淡渺茫的銀月色,橫卧於不遠處一動不動。

哪怕見一名弓手就這樣慘嚎不斷地被銀狼拆骨入腹,表現得依舊十分平靜,但被嚇慘了的豬畄族卻開始慌不擇路而跑。

他們剛跑,這時一直安靜的騎隊方開始「蘇醒」過來,他們迅速如鷹,張開龐大漆黑的羽翼將「獵物」圍捕於其陰影之下。

豬畄族眼下的人都是一些老幼婦孺,哪堪如此對待,皆驚懼地蹲坐於地,或跪趴於地,哀哀哭泣悲鳴,紛紛用著豬畄族語言講些乞求的話。

馬上的人皆冷眼旁觀,沒有命令,他們並不會動手,只圍成一座「囚籠」將這群膽敢逃跑的「獵物」困住。

解決完豬畄族的人後,馬上一人翻衣而落地,他獨自朝著巨的方向走了過去。

「巨大人,我叫陳季,乃丹陽陳氏族人……」他頓了一下,又補充了一句:「陳季來此地時,曾聽族長提過巨大人的事情。」

來人是一個風姿特好的年青人,他長得周正,濃眉大眼,穿著一身青竹磷甲,他說話時態度謙遜,但又不失其風骨。

聽到他自稱陳氏族人,又聞他與丹陽的陳氏族長陳孛關系甚佳,巨這才認真看了他一眼。

不得不說,陳氏的長相都偏白嫩文氣一類,如陳孛,如陳嬌娘……

一想起她,巨下顎倏地收緊,忍著心緒悸動的悲愴情緒,強行令自己平息了半晌。

即使過了這么些年,但凡一憶起與她有關的事情,他仍舊無法平靜,就像他將他一生的全部情感都一並投注於一人身上,哪怕這人已經死了,但他卻將它埋藏在了他的心底,從不曾令其遠離過。

巨指著銀狼旁那具已經支離破碎的屍體,並沒有說話,但骨碌碩大的眼神卻表達著——這人是你隊伍中的?

陳季瞥過一眼,便忙道:「方才此人之舉亦出乎我意料,但季保證,這絕非我方授意所為,他只怕是一個敵國細作潛伏於我軍當中,方才之事純屬他個人挑撥,望巨大人明鑒。」

巨沒吭聲,他朝後擺手,招回了銀狼,而陳季看了一眼滿嘴沾滿血腥的銀狼,不由得退後了一步。

此等凶物,還是遠而敬之為好。

這時,巨身後的隊伍亦上前,其中一人道:「我主人正帶著阿大在這邊狩獵,你等又是為了何事越界捕人?」

這人倒是懂講中原話,只是一聽便知非並本土人,因為他的語言總帶著一種講不出的別扭腔調。

但至少能聽懂,雖問話者是那個隨扈,但以陳季的身份自然無須與他解釋,他雖心不滿蠻夷的無禮,卻仍不好避之此話題,於是他向巨解釋了一下情況:「巨大人,是這樣……」

他簡潔地解釋了一遍情況,然後便看向身後那些被攆趕成一圈的豬畄族人,神色嚴峻,與對待巨的溫和謙遜不同,他目光寒意森亮。

「你們之中有誰會講通用語?」

這時豬畄族的一個駝背老人慢吞吞地被眾人推擠著走出,他不敢與陳季對視,低著頭,顫顫巍巍道:「各、自位大人,請問我、我們這是犯了什么錯?」

古怪又難聽的腔調。

陳季嫌棄地冷下臉,他微揚下頜,嗤笑:「犯了什么錯?你們七寨同時遭大火燒了,其間並傳來巨響,甚至還天現異象,種種古怪之處尚不曾解決,爾等便深夜奔躥逃走,不知此為何舉?」

老人聞言大大地一愣。

等回過神來後,便忙伏地喊冤:「我、我們這是以為秦軍來了,這火不知從何而起……還有異象,我、我們什么都不知道哇。」

「不知道?」陳季冷哼一聲,沉下聲喝道:「若不知情,爾等逃什么?還有你們的頭領呢,寨中那些壯力呢,何故只剩你們這些廢人在此處?」

老人這下更懵了:「我、我不知道啊……」

「不知道?好,那便讓我來告訴你們,只怕是你們豬畄族背信棄義,得了我楚國的好處後,轉眼間便將我楚國賣了,私下早已與它人勾結,故意放了這把火後欲行逃走!」

老人上下牙齒打顫,一直連辯解的語言都組織不出來了:「這、這、這——」

這根本不合情理。

陳白起在人群內蹲坐著,目光清涼地看著陳季。

此人的推斷簡直就是荒謬,其中怪異不協調的種種他直接忽略,簡直就是想強行給這些豬畄族的人加上一條莫虛有的罪名處置。

這樣的人,竟然是丹陽的陳氏嫡系子弟,父親到底都結交了些什么樣的人啊。

「哼,一群無用的蠻夷罷了,殺了!」陳季眼神一狠,轉身便冷酷地下了令。

馬上的人如同月下舉著鐮刀的死神,那高舉的銅劍齊刷刷地亮出密匝的殺意,下一秒便會嗜血而擇。

而陳季身後的巨在聽到陳季口中不屑輕視的「蠻夷」二字時,不由得冷下神色來。

他摸了一把手下伏趴懶懶的銀狼,頓時銀狼豎毛仰頭,一聲嚎叫,這聲嗥叫帶有長長的尾音,近似在刮破人的耳膜般尖銳破空。

頓時嚇得毫無防備的眾人一抖,寒毛豎立。

陳季驚懼未定地轉過頭,不解地看著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