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八章 主公,最遙遠的距離(五)(1 / 2)

取出「真理光環」配戴上之後,陳白起一抬頭,卻發現百米外的人竟不見了。

哎?!她撥開擋在臉上的蘆葦,人呢,她左右一看,忽然感到一只以神經丈量寬厚的手掌按在了她的肩上。

不輕、不重,不帶殺意跟力量,卻也不是普通友好的打招呼方式。

陳白起怔了一下,忙按捺住漏了一拍的心跳,鎮定自若地轉過頭去。

她已經猜到了身後之人是誰了。

果然,一轉過臉看去,便見一道俊拔如瓊林玉樹般的高大身影在她的身後,赫然是公子紫皇。

他見她看著他,便收回了手,稍微偏著頭,笑著打量她。

「爾是誰,哪一國的隨從?」

他依舊是那一身紅亮的戎裝,長發束冠,眉飛色揚,一張帥氣的輪廓分明,令人移不開眼睛,他的笑容是暖暖的,笑時,大而燦爛,如驕陽,照亮地面上熱浪騰騰,幾近灼面而來。

陳白起感覺自己似有些承受不來這種「熱度」。

她腦中忽然「叮」地一聲似擲地有聲地回播一句話——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而下一秒播放的話則是帶著某種不懷好意的預示——天堂有門你不走,地獄無門你偏要闖進來啊。

陳白起立馬整了整神色,輕咳了一聲後,便倒退一步,朝著公子紫皇方向壓掌行了一禮。

「孟嘗君帳中陳煥仙,拜見公子紫皇。」

公子紫皇邁前一步托起她的手,讓她起來,他恍然道:「我記起你了。」

陳白起由著他虛托的架勢起身,卻沒有抬頭,她正盯著對方那一雙骨節分明的手考慮著,任務中要求的這1%的接觸面,別的位置好像不太容易現實,但如今這雙伸出即可握住的手,好像也能辦得到緊……

畢竟看起來,這個公子紫皇好似跟別國那些個妖艷賤貨的公子不同,他好似還挺好說話的。

如此想著,陳白起心中蠢蠢欲動,繼續如狼如虎地盯著對方的手,別說,這雙手挺好看的,白皙而修長,指甲飽滿,手背上的青筋脈絡清晰,青色的血管在皮膚下若隱若現,每根手指好象都帶著某種張力,宛如擁有與生俱來的掌控一切的力量。

「我記得你好像跟旁邊人講過……」公子紫皇回想了一下,掌拳一敲,眼睫一揚,笑道:「你說我像星星,來自天上,對否?」

陳白起驀地抬頭。

「你……公子聽見了?」

公子紫皇頷首,咬字清楚道:「聽見了。」

陳白起頓時露出一臉吃驚。

當時街道上人山人海,人聲鼎沸,而處於話題跟人流量中心地段的他,在面對這樣多種聲音在講話,他怎么就能明確分辯出她講的話了?

似看出陳白起臉上的疑惑,公子紫皇嘴角翹起的弧度加深,他道:「其實我對你記憶最深刻的並非這句話,而是在大梁城時你被人舉抱起來,朝著我之方看來的那一眼。」

陳白起聞言,人便直接呆了。

心底不禁「操」了一聲,怎么還是被瞧見了!

公子紫皇一想起那一幕場景,視線望空,頓時便笑開來了:「我倒是第一次遇上這種不拘小節的偷窺方式,哦,不對,不算偷窺,而是看熱鬧,倒是驚訝了好大一會兒,雖說匆匆一眼,但我卻記住了你。」

其實他沒好講全,他除了記住她這別出一格的現眼方式,更記住了她這張臉。

雖然被人杈腰舉高,姿態不甚雅觀,尤其在一眾庄嚴冷肅的軍隊中,但她看過來的那雙眼,又亮又黑,看去是那樣和善、安詳又機警,而前一秒這樣穩沉的眼眸,下一秒卻流露出一絲驚慌跟局促,頓時生動自如,好像能說話一樣。

這樣前後一對比,令她一下便變得十足可愛又逗趣了起來。

他看了一眼她所在的位置,大抵能辨認出是孟嘗君的隨從,那樣一個狡猾成奸的孟嘗君身邊竟會有這樣一個慧黠又神彩煥發的少年,的確令他有些意外。

當然,他當時也只是一笑而過罷了,並沒打算對此事有什么後續,但卻沒料到,她竟自動找上來了。

他來此處純粹是為散心,周圍人都遣散歸隊了,他隨心而至,並無明確目的,那么……她出現在這里是偶然還是刻意?

而聽了公子紫皇的話後,陳白起感覺自己跟他有點無法愉快地聊下去了。

當初,見他一雙玻璃般的眼眸亮晶晶,與孟嘗君談話時透著一股隨性直爽的不諳人事講話,拿軟刀子刺著孟嘗君,她在旁聽著的感受跟如今親耳上陣的感受,那是不同的,之前那叫看熱鬧不怕事大,如今叫一個感同身受啊。

不過,孟嘗君都能忍著脾氣跟公子紫皇繼續談笑風生,她陳白起的深海涵養便更能應變自如了。

「噯,煥仙亦自知先前行為失儀,只是……」陳白起一臉認真地看著公子紫皇,眼眸比先前更加明亮晶瑩,像懷揣著一件寶藏似的:「只是煥仙仰慕了公子許久,一聽公子紫皇乃此次會盟特使,便一時情不自禁干了一件惹人笑話之事。」

哈?公子紫皇一時不慎,被陳白起這忽如熱情似火的激昂之詞給整懵了,她睜著一雙大而黑亮的眼睛,眼波閃閃溜溜,十分動人,被這樣的目光盯著的他,頓時有些不自在了。

一直只被城中姑子們追逐熱愛的公子紫皇,還是第一次遇上郎君的「表白」,好在「陳煥仙」長得秀雅絕俗,本身還未脫稚嫩,便像一個單純又青春的少年在述說夢想一般,並不惹人討厭跟抵觸。

公子紫皇眼神飄移了一下,他繞手負背,卻見陳白起仰著臉,一直在等著他的回應。

此時他好像明白她之前的行為跟眼下出現在這里的原由了。

對於迷妹,他是友善跟謝絕的,對於迷弟……他第一次遇上這種膽敢沖到他面前示好的,由於業務不熟悉,他只能憑心情來決定處理風格。

於是,他又垂下手,鼓勵性地伸手輕拍一下她的肩膀,道:「此事便過了吧,我還有要事在身,你且回大帳吧,此處入夜之後毒蟲蚊蟻甚多,不可久留。」

說完,他便轉身,而陳白起正在倒計時的15s對視被這樣被打斷了,她頓時氣結。

就差這么幾秒便完成一項條件了,要不要這么冷酷無情啊。

見公子紫皇頭亦不回地走了,陳白起臉上的「迷弟」表情一下便收起了,她眸黑且深,微揚下嘴角——既然軟的不行,那便只能來硬的了。

陳白起暗中指引傀儡獸二號小蚊進行「隱身」,在欺近後,找到血管再露出口針狠狠地戳入了公子紫皇的脖子。

「嘶!」

公子紫皇滯停下腳步,動作極快地「啪」了一巴掌拍向了頸後,然後顰眉不解地攤開手掌,掌心干凈脈絡清晰,卻什么都沒拍到,於是,他又伸手摸向後頸,卻摸到了一個拇指頭大小的腫包。

「公子,你怎么了?」

陳白起佯裝不知,快步從後走上前。

公子紫皇也不知道怎么了,他方才只覺後頸忽然傳來如針刺入般的急遽痛意,根本不知道是什么造成的,他本想擺手示意無礙,可陳白起抬眸一察探,卻已經先一步驚叫道:「啊,公子你的頸後——」

公子紫皇轉眸,見她神色吃驚,不由得問道:「方才不知被何物蟄了一下,可是腫起?」

陳白起頷首,拉著他的手走到一邊的蘆葦叢中,一臉急切嚴肅道:「不止是腫了,周圍還泛烏紫了一圈,這分明是中了暗毒啊,好在發現及時,必須趕緊將臟血擠出來,再塗上傷葯,否則只怕情況會不妙。」

眼下他瞧不見,陳白起愛怎么誇張怎么說。

公子紫皇被陳白起牽著走,見她將一片蘆葦踩平作墊,拉他席地先坐下。

他比她高上許多,若不坐下,她哪怕踮起腳尖亦難處理。

他本是不信,可見她的樣子並不像在說笑,「真理光環」的加持令陳白起那尷尬的演技加了一層濾鏡的效果,顯得好看多了,再加上頸後的一片皮膚又癢又痛,似有擴散的跡象,的確不像一般毒蚊叮咬的感覺。

其實,還有更隱秘的一點,公子紫皇從小便怕痛,他要比一般人忍痛度低上許多。

「我身上有葯,讓我來替公子處理吧。」陳白起伸上摸在他溫熱的頸部的肌膚上,方才牽手時達成7s成績,如今她假意替他擠毒血,實則是在蹭任務時間,在默默地達成15s數值時,方才挪開。

叮——系統:主線任務——國士無雙(一)任務總完成度15%,請人物再接再勵。

這表示1%的皮膚接觸面已達成,不必再故意與他肌膚相親了。

陳白起按壓了幾下,然後從衣兜內取出一瓶金瘡葯,雖說用青丹露亦可,但因為人是她傷的,自然要用能立稈見影能好的才行,只是將它倒地手心正要塗時,她頓了一下,後知後覺地問道:「公子……你不問問這是什么葯?」

公子紫皇抬眸,細暉下的眉眼呈淺棕色的光澤,呈松馳慵懶的美感:「是塗這毒蚊的葯?」

陳白起有趣地反問道:「公子與在下素未平生,何以相信在下不會趁機拿一瓶毒葯來害你?」

公子紫皇頓時眼眸瞠圓,訝道:「你不是講你一直仰慕於我嗎?難不成你是騙我的?」

陳白起被他噎得一啞,半晌後方吐氣道:「自然不是……」

這時,公子紫皇眼睛尤其明亮,像天上同樣不孜於發熱的太陽:「再說,我可是有一雙能辯金石的能力,你目光同正,自不會害我的,我前十幾年便是靠著這雙眼睛避開了各類小人細作。」

公子紫皇指了指自己的一雙眼睛。

公子紫皇長著一張天生帶笑的臉,不笑時,兩邊嘴角亦是微微翹起,陳白起有時候也弄不清楚這個人是在講真話還是在說笑。

別說,這么近凝視他的眼睛,還真是干凈,黑色的瞳仁,白色的其余部分尤其純粹,根根分明的睫毛,雖沒有女子般濃密,但卻纖長柔軟,像某種動物腹部最細軟的絨毛。

老實說,這張臉長得還真是天然無公害啊,並且還年輕飽滿。

她想,跟他聊天還真容易被他帶跑題了呢,他或許不是一個天生的演說家,卻是一個天生的感染者,與他對視、講話,便不可避免被他影響了節奏。

所以……要想將主動權掌握在自己手中,還是別接他的話題為妙。

她一面給他上葯,一面道:「其實先前我被同伴舉著抱起來時,也是整個人都傻了,可既然都舉起來,若不偷看一眼便覺太虧了,本想著應該不會有人瞧見吧,卻還是第一眼便被公子給逮著了。」

她替他擦葯時,指腹間的動作十分輕柔,她雖是男兒身,但行為卻有著女子般的細膩。

公子紫皇雖方才拿此事取笑過她,可眼下見她自己將這笑話拿出來講,便不由得幾分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