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主公,糾纏(二)(1 / 2)

她憋了半晌,才訕訕道:「那、那都聽阿兄的吧。」

白馬子啻輕碰了一下她冰涼蒼白的臉頰,用清淳溪澈的嗓音道:「子芮,莫要擔心,有孤在,便不會讓他人傷害到你的。」

陳白起怔了一下,她小臉如初夏夜荷,脈脈溫情,雖濛了一層病霾之色,卻仍難掩其清灧華濯之姿。

她伸手輕疊握在他的手背之上,仰起小臉,難得認真勸說道:「阿兄,我們就泡泡池子,待解了巫族的咒毒便離開,無謂與這些不相干之人橫生沖突可好?」

白馬子啻靜靜地凝視著她的眼睛,無垢的眼中似有一抹神色閃過,他面上無異樣,只想了一下,有些為難道:「可方才阿兄在他們之中好像看見了謝氏子弟謝郢衣,若不弄清與他一道之人的身份底細,孤這王位又豈能做得心安穩鑄?」

原來他看見了啊,她半晌沒法做出表情反應。

那一刻陳白起講不出是何感受,但有一樣卻是肯定的,便是心中的僥幸「哐當」一聲地碎了。

她垂下手,在半途卻被白馬子啻重新握在手心之中。

他看她蚰衣楚楚、雪膚尤白,雙眸一下便空了,倒更顯瞳仁干凈剔透得很,唯容他一下倒影其中,這下白馬子啻便是滿意了。

他彎起嘴角,水靈鹿眸幽遠,塗冶唇瓣是不沾絲毫陰翳的晴朗。

——

原來藏在長生天最神秘的崖頂是這樣的啊。

陳白起由白馬子啻牽著小手一直朝著前走去,她自來到這巫族聖地之後體內的巫毒咒好像遇上天敵一般進入了沉眠了,沒有再張牙舞爪地折騰她了,她便沒讓阿兄繼續抱著走,而是靠自己走一段路。

裙裾拂過階面,他們從石階一路上來,身後的瀑布轟隆聲漸遠,平坦的地面便漫了水意,腳踩薄薄一層淺水之中,四周水霧瀠繞,本該視野清晰的路線卻撲朔迷離起來,但緣幸路邊那怪異的石群若叢草珊瑚而熒了一層波紋水光,倒可見足下一片波紋。

那石頭幾塊長成一簇半人高,奇型怪狀,大小不一,黑灰的石頭斑駁脫離地包裹著內里剔透藍白的晶石,晶石吸收著四周似紗縷絲的水霧自發一種乳白的熒光。

滴答……滴答……

滴落的水聲空洞渺渺而遙遠,上望天,天不可捉摸,下望地,水悠悠盪盪,前是霧,後是風,耳邊是天地,眼前卻是水墨般屏障。

「這是巫族布下的迷陣。」

「迷陣?「她苦惱轉著頭:」那要怎么出去?」

她不知道這一腳便踏入迷淵究竟有多快,快得她都反應不及。

有些不安地雙手一起攥緊他的手指,明明人就在前面,可她卻感受不到他的存在,若非他的手一直被她緊緊地握在手中,她甚至懷疑她已經丟了他。

「子芮,你知道怎么走的。」

像風吹散了竹林的靜謐,阿兄的聲音一下虛幻得不真實,像另一個鬼魅在模仿迷惑世人。

她心一下便沒有了底,她很想像以往那般,朝著他撒嬌,朝著他奔擁過去抱住他,向他抱怨委屈,將一切的不安都交給他……但她發現自己卻動彈不了,因為她知道倘若他沒有朝她伸出手,若他不先向她展露善意,她就不敢,就只會將自己錮住在原地無法行動。

陳白起抿緊唇,倔強地小聲反駁道:「我、我怎么會知道?」

「相信你自己,亦相信孤。」

他反握著她,力道甚重,卻意外令她感到了安心。

「那我要怎么做?」她不確定地問道。

「閉上眼好好地感受,孤教不了你,但你應該可以感應到陣法,它不會排斥你的,然後你再告訴孤,我們該怎么走。」

他的話是什么意思?

陳白起聽不懂,但她卻很聽話。她依白馬子啻所言閉上了眼睛,一開始什么都沒有,只有一片黑暗與安靜,她有些焦急,覺得閉上眼睛好像更沉不下來心,便想著還是睜開眼睛「看」吧。

但忽然她又想到他所講的「感應」,她用不太聰有的腦袋想了一下,是不是跟感應她體內系統一樣的感覺呢?

於是她嘗試著用精神去聯系感應其它的東西,頓時體內好像有什么熱流涌了上來,她眼瞼處一燙,瞳仁便穿透了一切虛妄,空間一下有了立體的形象,並且有一條紅線的牽引,一直到達了彼處的終點。

她半是驚喜半是迷惑地睜開眼,有些沒回過神來:「我、我找到路了!」

白馬子啻一直在安靜地等著她,見她成功了,卻沒有第一時間出聲。

她本以為她這樣努力地成功了會得到他的誇獎跟驚訝,但他出乎意料的沉默卻令陳白起心徒然揪了起來。

「阿、阿兄,我、我找到路了,你不高興嗎?」她有些惴惴不安地問道。

隔了一會兒,辨不出什么情緒的聲音才響起:「不,孤只是太高興了。」

嗯?

太高興了嗎?

可她怎么聽起來卻不像呢。

只是她覺得阿兄不會與她撒這樣的謊,便放下心來,她主動牽過他,聲音透著雀躍:「阿兄,我帶你出去吧。」

她此時很歡喜,她覺得一直是廢材的她終於對阿兄而言是有用了。

在過去的二年來,一直都是他在她身邊教她、幫她、護她、救她,可她卻什么都做不了,但現在她覺得自己終於有了那么一點價值了,他帶她走過的路,她亦想走一遍,他替她做的事情,她也想為他做一遍。

縹緲無依的霧天清地沉,水墨畫的輪廓岸景樹栩若影若現,兩道相傍的身影走在水中央,白馬子啻任她牽著,來時,他牽她,去時,她牽他。

這樣很好,很好。

他亦步亦趨地跟著她,面無表情,比白蓮更純凈的容顏,比水晶更透澈的瞳孔,他卷而翹的睫毛下,雙眸像涸凝了一般一直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