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主公,死地(二)(1 / 2)

回到木家軍的住宅時,陳白起已摘下了面譜,重新換上了之前那一套低調素欄的村姑衣裙,來到後庭院意外又不意外地看到了秦柬、花甲還有槐花三人。

他們站在謝郢衣的房門,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傷,看起來是經過粗糙的手法處理包扎過傷口,臉上的張皇尤在,衣衫破損撕扯,面沾血跡。

她的「意外」是時間倒是巧,她回來一趟卻剛好碰上他們,「不意外」則的是他們仍活著,畢竟當時在宅院內沒有搜索到他們的屍體,加上謝郢衣曾給他們卜算過運程,他的占卜術准確率十分高,因此大概率下他們不會在蒲州死於非命,按卦象所言,甚至還能從中發一筆「橫財」。

如此想來,他們必是在敵擋不住,便伺機逃脫,再找了個隱秘的地方躲藏至今方出。

城中發生的事情想必那些死里逃生的城民已經宣揚出去了,大抵許多躲藏的人察覺到風波危險已過,聽見風聲這才重新冒頭出來。

當看到陳白起獨自一人且神色自若出現時,他們好似很驚訝。

槐花眼中有著驚喜,還有更深層的躲閃與淡淡的愧疚:「你、你沒事?」

當時情況危急,她看著一群不分青紅皂白的人破門而入,見著人便砍殺,他們不敵,最後只能拼著命才逃了出去,因此根本沒有時間返回來帶走軍師與她,本以為如此境地下,他們兩人已經遇害,但回來一看,軍師卻還好端端在小庭院內睡著,而她卻不見了蹤影。

眼下見她安然無恙地回來了,莫非……她與他們一樣,先前是趁亂逃了出去?

可她是怎么逃的,她如此相貌又弱小可憐,又是怎樣能逃得過那些豺狼虎豹的加害?

心中自是疑狐的。

陳白起看著他們,唇畔微笑輕噙,一如以往那般如小雛菊般溫雅的模樣。

「我無礙,你們亦安在,甚好。」

「你可知發生何事,又從何處而來?」花甲總覺得她如今的神色姿態有一種深深的違和之感。

陳白起瞥過他們身上,沒有回答,卻腰兜中掏出一物:「這是傷葯,尋常的銳器所創皆可用。」

他們訝然地看著她手上之物,倒是沒有第一時間接過。

葯可不是尋常之物,戰國懂醫理的人少之又少,各類傳承典籍基本上都掌握在貴權世族或隱世門閥手中,因此流落於民間的葯物自是難能可貴。

如此珍貴之物,她為何忽然給他們?

她為什么如此淡定,什么都沒有要問他們,還給他們傷葯,她是真的愚鈍至此,還是另有成算?

看著她那張花鳥月畫的小臉,那雙水浸黑珍珠般的眸子,溪泉掃凈無苔般清澈,怎么也讓人無法將那些深沉虛偽的陰謀朝她身上牽扯。

陳白起見他們不接,便將一瓶「金瘡葯」放在了台階上。

她起身時,溫溫和和道:「承蒙三位當家這些時日的照顧,今日我與楠衣便要啟程離開了……」她迎著他們怔愣的視線,揚起一抹晨熙微暖的笑:「請多保重。」

「什么?!」秦柬臉色難看。

花甲急聲道:「不可!」

槐花一臉失神地看著她。

「為何不可?」

陳白起眼底冷靜,嘴角有幾分玩味地揚起,但下一瞬,又收斂個干凈,依舊單純得不諳世事般。

花甲在她的注視下竟有一種無所遁形的心虛感,他強硬地講著心中擬好的說辭:「你們此時離開,是為何事?城中之事已安定下來,軍師如今身體不適,你也方方才好,離開能去哪里?」

「若是因為我們逃時沒有回頭帶上你們……當時的情況,我們皆是九死一生,能活著完全是一個奇跡,你若要怨或者恨皆可,卻不能行如此任性之事,軍師是個大義之人,定能體諒我們當時的處境。」秦柬皺著眉道。

陳白起倒還真不怪他們,當然她也不想與他們在這件事情上掰扯時間,所以她直接忽略他們的問題,直接道:「蒲州如今無主事者,你們盡可施展能力占一席之地,牙索不會再是你們的障礙,當初楠衣承諾你們的事皆已成,所以也該是緣盡之時。」

他們聽了她的話神色各異,但三人一時都沒有開腔。

看她講得條條是道,憑她的閱歷與見識自是不可能講出這樣一番話的,想來定是謝楠衣與她私下講過,她眼下才能照本宣科地講出,他們皆如此想道。

「人各有志,言盡於此。」陳白起道。

花甲冷笑對她:「什么人格有志,你們不過就是過河拆橋,這事我不與你講,有什么事等軍師醒來,我再與他講。」

陳白起脾氣甚好地乜他一眼。

「你或許不知……我決定的事,他向來不反對。」

這口氣就有點「這個家是我作主」的意味了。

事實上,以巫族的地位來講,她的話的確要高於一切,哪怕她從未承認過自己的身份。

「你——」他的臉變得鐵青。

他們自是不信這話的,只覺得之前看差眼了,這個小姑子看起來沒啥脾氣像個糯米湯圓一樣,但到底是有底蘊的世家養出來的貴女,一旦拿捏起話腔來,一身驚艷又令人倨傲的氣韻卻不容人小覷,哪怕她依舊是在溫溫柔柔地講話。

見她要進去帶人走,秦柬等人快步擋在前,一時不知道該怎么阻止她,卻知道絕不能讓她將人帶走。

陳白起一直溫和的臉終於沒有表情。

槐花看了一眼,心跳了一下,忙出聲道:「咱們之前不是挺好的,為何你們一定要走?在這亂之中,哪有安身之所,為何你不願意與我們一塊?」

陳白起已不想再與他們再多話,她眉眼一沉,沒人看清她何時動的,卻已見她來到門邊,直接抓住秦柬的手臂一扯,人便被移了個位置,甚至搖晃不穩險些栽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