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主公,一朝瘋魔(1 / 2)

相伯先生眼底深岄,帶著一種郁郁的漫不經心,他正色道:「既然我要找的東西都被燒了,再繼續待在這里也沒什么用處,我倒是知道有一條近道離開禁地,你方才救了我,我可以帶你一起出去。」

陳白起奇怪他突如其來的友好態度,她環胸揚笑,道:「先生,你想做什么?」

不久前對待他們還如同路邊擋路的雜草,眨眼間態度卻轉變成這樣和善?

若說是因為她回頭幫了他一把他就改變了態度,這完全不可信,相伯先生這人心思向來不純粹,雖說他長了一張純粹的臉,一雙看起來憂郁湖深的瀲灧眸子。

說實話,相伯先生也挺奇怪這名小姑子對他的態度。

不敬、不畏、不近、不親,她表現如此,但看著一副硬心腸的人,卻回頭來幫了他們,尤其她不談回報,不談交情,就像隨手所為一般,冷漠著掉頭便走。

若說人的語言、表情與行為可以是相違背的,但思想與行動卻不行,所以有人說想看清一個人,不是看她說了什么,而是她做了什么這句話倒沒錯。

當然,這些別人心思的事情對於相伯而言並不重要,他會特意留下她,只因身上的「鸞鳳玉」對她空鳴了,這還是他第一次聽到它出聲鳴響,他想知道她身上究竟有何特殊之處?

她是否就是……他卦象之中不可錯失之人?

「我叫相伯旬惑,你若想離開,倒不妨與我一道,因為先前的磯石陣與禁地入口的機關因有人闖入又開始了新一輪的重啟,你若以為可以從原路離開,倒是想簡單了,一個不小心,你可能會與那一地白骨亂墳一同下場。」

陳白起見他連這種機密之事都拿來與她「分享」,倒當真是誠意十足了。

只是這么懶怠冷漠成性的相伯先生,竟也有如此積極的一面,當真稀奇。

陳白起想著還留在禁地外面的謝郢衣,又心牽著預知夢發生的事情,倒是對時間方面十分看重,因此相伯先生的話卻是誤打誤撞正好應了她的急,若事實真如相伯先生所言,情況有變,那她實在沒有理由拒絕。

只是還有一事她要問:「你不怪我們放火害你白跑這一趟?」

說「白跑這一趟」倒是往輕了講,若「君授冊」當真被毀,相伯先生可當真是損失慘重得一匹。

他道:「怪,但與你們同路卻並不沖突。」

他看她,眼中無垢,淺淡剔透的眸子輕輕漾著的紋路是令人看不透的情緒。

「……你還真誠實。」

相伯先生聽她這樣說,微微一笑,之前還很喪的憂郁氣質倒是明琅了幾分,有種空靈而美麗的脆弱與蠱惑:「你心性警惕又沉穩,與你講謊言被拆穿的可能性太大,我只是覺得……無須在這種小事上遮掩罷了。」

換句話說,你們這樣的還不值得我說謊話來哄騙。

陳白起扯了扯嘴角,點頭表示了解,她有禮地一揖道:「先生口才了得,那好,勞先生帶路一段,我去接了人便過來與先生匯合。」

相伯先生受著,他似不經意道:「那位先前與你一道的……是你什么人?」

陳白起頓了一下,抬起臉,一派天真自然道:「先生是做大事之人,便不必在這種小事上費精神了。」

相伯聞言沉默了一下,反駁道:「對同路之人,費些精神倒不算是一件小事。」

但陳白起卻不耐應付他的問話,她直接終結道:「事不宜遲,這等小事待出去後再說吧。」

陳白起眨眼轉向一邊,見一臉灰黑的南燭終於擺脫了那群狂性大發的石工糾纏趕了上來,便直接提氣,只與南燭一個照面便消失不見了。

而相伯先生盯著她身影消失的方向,那纖弱骨骼、與不堪一握的背影帶著他掠過火海、人群的畫面一直揮之不去,他在南燭急匆匆趕過來,正一臉擔憂、憤怒交織打算開口時,先一步出聲道:「早些年錯過的……你說會在後來的一段人生,迎來另一個轉機?」

南燭將話被迫咽進腹中,一臉茫然:「?」

相伯先生卻沒有理他,他沉吟半晌,有些哀愁與為難道:「方才摸骨時便覺著,這歲數著實太小了些……或許,還是再斟酌斟酌吧。」

南燭滿臉崩潰:我的先生啊,您老在那自言自語講些什么天言天語啊!他也沒傻啊,咋地一個字都沒有聽懂?

——

陳白起以最快的速度回頭去接回楚滄月,他的狀況不好,她著實放不下心,但回到分別之處,見他依著牆闔目靜坐在那里時,她的心驀地跳動了一下。

直到他感知的有人靠近,緩緩睜眼,那煽動的睫毛像染疾的蝴蝶花,帶著凌虐後的病弱遲緩。

那一雙灰翳的眸子,再無光彩,黯淡得映不入任何人的身影。

「……回來了?」

他講話時很慢,難聽又澀啞。

陳白起走過去,蹲在他面前,眼睛巡視著他的雙眸。

楚滄月偏了偏頭,眼力不行,便習慣拿耳力去辨別對方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