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名防疫兵的咒罵聲戛然而止，眼珠如凝固的玻璃球，片刻之後，又飛快顫動起來。

「想想你深愛的親人，你還記得他們的樣子嗎？」

李耀循循善誘，「你是否意識到，自己正在做的事情，和家人的死亡之間，存在直接而強烈的聯系？你是真要親手殺死自己的親人，還是從來沒考慮過這個問題，亦或者曾經考慮過，但有一個在腦海深處不斷回盪的聲音，令你下意識忽略了這個問題呢？」

「我……」

防疫兵結結巴巴地說，「我不……不會的……陛下的計劃不是這樣……不會有事的……啊……啊啊啊啊啊啊……頭，我的頭好痛，我的頭！」

防疫兵的眼里，瞬間激出了上百個小小的出血點，他抱著腦袋滿地打滾，哀嚎起來，不一時就口吐白沫，渾身抽搐，面部浮現出了幾十條粗大如蚯蚓的青筋，連卡住腦袋的頭盔，都被畸變的頭蓋骨頂得「吱吱」作響。

「不好！」

龍揚君臉色一變，「他的大腦在不斷升溫，所有腦血管都接近爆裂的極限，看來你的問題刺中了武英奇在他腦子里動的手腳，令他處在左右為難的沖突之中，快想辦法，要不然他要走火入魔，大腦爆裂了！」

李耀閃電出手，准確擊中了對方的頸動脈和迷走神經，暫時切斷了血液對大腦的供應和腦神經對身體的控制，令對方再度陷入昏厥，控制住局面不至於惡化。

雖然大腦長時間缺血缺氧會造成腦壞死的後果，但短短半分鍾還是沒太大問題的。

利用這半分鍾，李耀取出一枚自己用來給大腦降溫的冰凍環給對方戴上，又往對方的太陽穴塗抹了一些修復受損腦細胞的葯膏，這才按摩對方的脖子，幫這名防疫兵恢復了大腦的輸血和供氧，令他陷入平靜的睡眠中。

「看來，武英奇並沒有大幅度干涉這些御林軍的思維、情感和記憶。」

李耀道，「僅僅往他們腦子里植入了一個堅定不移的信念——就是他們正在做的這件事，是為了帝國和全人類的未來，是絕對正義的，而任何為這『正義的事業』而死的人，都是不得不犧牲的『祭品』。」

厲嘉陵深深皺眉：「植入信念，真能辦到嗎？」

「當然可以，別說簡單粗暴的『硬洗腦』了，就算幾十年如一日的教育，也可以往接受者的腦子里植入某種信念啊——幾乎所有人都堅信自己的事業是正義的，我堅信，你也堅信，包括四大家族那些人渣都堅信，這有什么？」

李耀道，「武英奇所做的，只不過是將幾十年教育的精華凝聚到一起，化作特殊的波紋，烙印到御林軍腦域深處某一塊組織上，令這塊組織發生器質性、病理性的改變，原理就是這樣。

「物質可以影響精神，精神也可以扭曲物質，冥修師和腦外科醫生最初研究大腦和神魂的奧秘，是從抑郁症患者入手——絕大部分抑郁症患者，最初由於大腦深處某塊區域的變異而發病，但發病之後，精神狀況日趨糟糕，又反過來令病變區域不斷擴大，這是典型的『正反饋』，也就是惡性循環，到最後，即便動用微創手術徹底切除病變區域，都無法徹底根治，一旦遇到誘因，還有可能產生新的病變組織。

「這些御林軍的大腦，亦是如此，在短短數日或者數周內，接受了原本應該用幾十年來灌輸的洗腦教育內容，真像是一枚燒紅的烙印，深深印如他們的腦域甚至神魂，就變成這副……六親不認的樣子。」

厲嘉陵沉默了很久。

看著這名陷入深度睡眠，卻依舊輕輕抽搐的御林軍，三人都生出一絲惻隱之心。

「我忽然生出一個非常大膽的想法。」

厲嘉陵道，「既然武英奇掌握著如此先進的洗腦技術，可以給他的御林軍全面洗腦，那他所謂的秘密武器會不會就是指這個呢？就是說，他如法炮制，給四大家族的皇牌艦隊也來個全面洗腦，讓這些真人類帝國最精銳的戰士統統臣服於他什么的，如此一來，原本忠於四大家族最鋒利的刀劍，全都『戰場倒戈』，握到了武英奇的手里，雷成虎又能鎮壓七海星域和邊陲軍閥的話，那就大獲全勝了啊！

「對，對，對，果真如此，那武英奇一直以來古怪的布置和看似毫無道理的計劃，包括他毫無來由的必勝信念，全都說得通了，他就是要畢其功於一役，將四大家族的皇牌艦隊，全都轉化成他的爪牙！」

李耀和龍揚君對視一眼，同時看到了對方眼底的悚然。

兩人越琢磨，越覺得厲嘉陵的推測不無道理。

不過，大規模洗腦技術的實施難度和要求極高，只存在理論上的可能，想要在現實中上演，談何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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