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耀從未見過有人，能夠將「洗腦」這么荒謬而邪惡的事情，說得如此理所當然和正大光明。

或許，這就是每一個皇帝或者領袖，必須掌握的技能了。

盡管如此，李耀的雙眸中還是擴散出一道道迷茫的漣漪，喃喃道：「似乎……有點道理，但這畢竟是洗腦……」

「不，『洗腦』只是智能低下的凡夫俗子，局限於過去的經驗和想象的恐懼，對這一先進技術大肆妖魔化之後的名字，就像朕剛才所說，古人看到現代外科手術之後，將其貶斥為『妖術』一樣！李耀，朕相信你並不是一個頭腦簡單、故步自封的凡夫俗子，你應該能以最理性的方式，最前瞻的眼光，來看待新技術的優缺點，以及它能給人類文明帶來的，革命性的正面意義！」

武英奇見李耀隱約動搖，月牙鏟一般的臉上顯露出幾縷喜色，加緊蠱惑道，「一言以蔽之，無論妖族王朝、星海帝國、星海共和國、真人類帝國還是你們修真者國度在未來的王朝末期，所遇到一切問題的根源，無非兩點——星海太大，人心太散。

「想要解決這兩個問題，要么，依靠技術大爆炸，用更加先進的通訊和交通方式，縮短各個大千世界之間的距離，令中央的力量能夠快速投放到地方，但技術大爆炸談何容易，無論文明怎么發展，作為三維生命體的我們，在四維空間航行和通訊，始終是成本和風險都極高的事情。

「既然短期之內，星辰之間的距離不可能縮短，那就只有從人心入手，用洗腦的方法來達成共識，聚攏人心了，事實上，這也是技術大爆炸的基礎和前提——人心不聚，何以聚天下？

「不過，朕依舊不喜歡『洗腦』這個詞，更准確的說法應該是『灌頂』。」

「灌頂？」

李耀下意識道，「醍醐灌頂？」

「沒錯，這種基於大腦皮層直接刺激產生共同情感、記憶和意志的技術，能夠將人類的信息交流和知識傳承效率提升成百上千倍，就像是傳說中的『醍醐灌頂』一樣，既能令自私自利的叛國者幡然悔悟，也能叫渾渾噩噩的凡夫俗子豁然開朗，是人類從星球文明進化到星海文明，要進一步向真正的『大宇宙文明』進化的道路上，不可或缺的關鍵技術。」

武英奇道，「或許你會以為，朕是從聖盟得到了這項技術，甚至朕和聖盟有什么見不得光的勾結，那你就大錯特錯了，它的本源和什么『邪惡的洗腦』毫無關系，而是要追溯到洪荒時代早期，盤古文明聯盟成立之時，其目的並非為了奴役誰，僅僅是為了組成聯盟的不同文明之間，能夠共情共感，互相理解，和諧共存而已。」

「洪荒時代早期？」

李耀沒想到武英奇竟然能得到如此古老的技術，不由聽得入神。

他屏住呼吸，豎起耳朵，似乎沒意識到在武英奇說話時，有越來越多的黑色長發，化作蛛絲般的神經束，順著毛孔鑽進了自己的身體。

李耀和武英奇的意識，就通過這種千絲萬縷的方式，奇妙地接駁到了一起。

武英奇接下來說的每一個字，仿佛都蘊含著無窮信息，不單單是聲音，更是一副副栩栩如生的畫面，甚至伴隨著一段段直觀的故事，猶如晶石炸彈般，狂轟濫炸著李耀的神魂，卻沒激起李耀的半點反感和警惕——因為那聽上去和發生在當下的戰爭毫無關系。

「以你的智慧和推演能力，一定不難想象到，要維系一個橫跨諸天萬界的龐大帝國長久存續，最關鍵的一點就是如何凝聚國民的共識，讓所有人都能『共情共感』，擁有一致的記憶，一致的情感，一致的榮耀，並且在記憶、情感和榮耀的基礎上，凝結出主流的價值觀和社會共識。」

武英奇不動聲色地侵蝕著李耀的神魂，「倘若國家的領土僅僅涉及到一顆星球甚至一片大陸，那凝聚共識是非常簡單的事情，然而，倘若國家的領土囊括了相隔數萬光年的兩顆星球，一顆冰凍星球，一顆沙漠星球，而兩顆星球之間又經常因為星海風暴而斷絕聯系，有時候一年半載都無法聯系上，即便聯系上也只能傳送一些小小的運輸艦，這樣獨自發展幾百年、上千年，兩地居民之間還有什么『共同記憶、共同利益』可言，矛盾和分裂都是必然的！

「兩顆星球，就已經如此麻煩，如果是兩萬顆星球，甚至兩百萬顆星球呢？

「而盤古文明聯盟在成立之前，宇宙中的局面甚至比今天更加糟糕——今天的帝國再怎么混亂，人心再怎么不齊，至少全體國民都是人類，生理結構和語言文化大致相同，上溯十幾萬年，都以同樣的方式誕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