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耀目瞪口呆地看著武英奇，連鼻尖滲出的一滴冷汗都顧不得擦拭。

武英奇絲毫沒感知到右臂骨骼碎裂的痛楚，他臉上滿是矛盾、猶豫和掙扎的表情。

就像是冰封的湖面碎裂，蘊藏在冰層以下的湖水噴涌而出，泛起一圈圈富有生命的漣漪。

堅若磐石的雙腿竟然微微顫抖起來，武英奇部分失去了對身體的控制，特別是兩顆眼珠，竟然朝著不同方向飛快轉動，看上去既詭異，又駭人。

那就好像，在他體內蘊藏著兩個不同的力量，其中一股想要干脆利落斬殺李耀，但另一股卻不惜一切代價，都要刀下留人！

張牙舞爪的血色長發末梢，逐漸變得晶瑩剔透，宛若凍結的瀑布，並且這觸目驚心的白色，還在不斷擴散，朝發根和大腦蔓延上來！

「不……」

武英奇的喉嚨深處，再次發出憤怒和不甘的嚎叫。

「不！」

第二聲嚎叫，卻換成了一道既熟悉又陌生，還有些凄厲的聲線，猶如一把雪白的長劍，從胸膛、心臟和喉嚨里刺了出來！

「這是……」

這聲音令李耀的瞳孔驟然收縮，瞬間反應過來，「是皇後殿下，是帝國皇後厲靈海！」

「嘩啦！」

李耀腦中，一道霹靂，炸開所有疑惑。

他明白為什么武英奇明明掌握著末日戰狂血神子強橫無匹的力量，都不敢貿然使用了！

他剛才的推斷應該沒錯，身為修仙者的武英奇和身為修魔者的血神子之間，存在著極深的間隙，兩人的大道有互相利用之處，但也存在著不可調和的矛盾。

第一次進入金晶塔，和武英奇爾虞我詐時，李耀曾經試探性地問過他，是否將自己的老師末日戰狂血神子干掉了，當時武英奇並沒有否認。

但假設武英奇真的干掉了血神子，李耀估計也不會沒有代價的，或許血神子的某些東西就殘留在武英奇的殘魂之中，總歸不會讓他過得如此痛快。

只是，當時李耀還少算了一個因素——厲靈海！

武英奇現在並非操縱自己天然的身體，而是寄居在厲靈海的體內，屬於某種不完全的奪舍狀態。

一般情況下，他當然可以催眠甚至強行鎮壓厲靈海的神魂，讓厲靈海乖乖充當他的傀儡爪牙。

但厲靈海本身也是接近化神期巔峰的超一流高手，當武英奇不得不分化出殘魂的大部分力量，去控制血神子殘留的東西時，是否就會給厲靈海留下一絲寶貴的機會，讓她的自由意志能夠浮出水面呢？

這，就是武英奇無法隨心所欲使用血神子傳承的最大障礙！

亦是武英奇——厲靈海此刻表現如此古怪的直接原因！

「不……不……不！」

武英奇——厲靈海，就像是兩個被死死糅合到一起的連體嬰，分別控制著一半面孔，擠出一半憤怒，一半凄厲，一半猙獰，一半悔恨的表情。

左手死死攥住失控的右手，手指如燒紅的鐵鉗般深深陷入手腕，幾乎要將手掌直接撕裂下來。

左腿亦絆著右腿，不讓自己的身體再靠近李耀一步，武英奇——厲靈海披散著一半紅色，一半白色的長發，詭異地蹦跳起來。

「皇後殿下，真的是你嗎？」

李耀被厲靈海的勇氣和意志深深感動，攥緊雙拳卻又不知怎么才能助厲靈海一臂之力，只能扯著嗓子大叫，「我知道這一切絕不是你的本意，你是被武英奇威逼和欺騙的，我相信真正的你絕不是這么冷酷無情，更不會瘋狂到要毀掉整個帝都的程度！

「我相信你是真的想要革新帝國，讓烏煙瘴氣的星海中央煥然一新，更猜測武英奇是用你的孩子來威脅你，你才迫不得已淪為他的爪牙。

「但是，看看周遭的一切，看看武英奇的所作所為，他根本不是一個真正的革新派，他只想把帝國從『修仙者的國度』變成他一個人的國度，那樣的帝國只會比現在更糟糕！

「如果他是用你的孩子們的生命來威脅你，你更沒必要怕他——厲嘉陵現在就被禁錮在後面那口大缸里生死未卜，而你其余的孩子應該都待在皇城內外吧，倘若太陽風暴真的無限升級，你所有的孩子都會死，沒有一個能逃出來。

「想要拯救自己的孩子，你就只有一個選擇——竭盡所能，把他從你的腦子里趕出去！

「醒醒，皇後殿下，清醒過來！現在你所有的孩子，我們的生死，帝國的命運，真的要由你來決定了！我依舊記得第一次見面時你對我說的那些話，你是那么意氣風發地指點江山，向我描述煥然一新的帝國究竟是何等風采，即便身為修真者的我，都被你那時候的理念深深吸引，那真是你的道心沒錯吧，你並沒有在騙我吧，你依舊是你，是一年前，甚至是一百年前的那個厲靈海吧？

「如果是的話，那就醒來，醒來，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