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張臉奇怪地變成了一個平面,失去了正常面孔的模樣,像是一張畫紙,平鋪開來。
我驀地一驚。
視野重新拉開。
那身影被光籠罩的面孔上貼著一張臉皮,和頭顱重合。
而那個女人,整張臉皮被扒了下來,露出了血淋淋的肌肉。
我聽到了一聲緊張的怒喝。
黑暗中,又有光亮起來。
那光芒又是一個我熟悉的身影。
無臉的女人側過頭,看了一眼,牽起了那身影的手,就往前行走。
新出現的光芒發生了延展。從那新的身影腳下,有一條光路出現,和女人行走的方向重合在了一起。
那個新的身影連忙追了過去。
我聽到了周圍的黑暗中有尖叫、有驚呼。
嘈雜的聲音都隨著那兩道光的離開,而變得遙遠。
她們一前一後,前面的在行走,後面的追趕,卻是一直沒有拉開距離。
我忽然就聽到了水聲。
走在前面的無臉女人仿佛是魚入大海,身體下潛,從行走變成了游動。
她牽著的那個身影,臉上還貼著人皮,被她拖拽著,在看不見的水中漂浮。
後頭追擊的身影稍一遲疑,跳入了水中。
水中的光路一路延伸。
從黑暗中,不斷有無臉的女人出現,匯聚到了她們同伴的身邊。
水流嘩嘩作響。
就在這黑暗中,有一道銀線一閃而過。
那些無臉女人絲毫不受影響,銀線像是有自我意識,直接纏住了追趕著她們的身影。
那身影被吊在了水中。
她被光芒覆蓋的臉上,光芒退去。
我看到了她臉上恍惚的神情。
一瞬間,我的大腦中涌入了很多意識。
我看到了一條黃泉路。
一條開在水中的黃泉路。
然而,這並不是一條好走的路。
水岸邊上,有鬼蹲守,隨時准備將要進入地府的鬼魂捉上來,當成自己的盤中餐。
不對,那不是普通的鬼魂。
我看到了一個釣魚老叟的形象。
他身上帶著黑色的陰氣,整個靈魂都是黑色的。
這黑色,順著他手中的釣竿、魚線進入河水中,將白色的河水染成了灰色。
我看到了河底的白骨。
不多時,又看到了河水中自然行走的黑衣人。
一男一女兩人,如履平地,走在河底淤泥之上。
他們抬頭,隔著河水,注視著那個釣魚老叟。
兩邊對視,誰都沒有說話。
先動的是那兩個黑衣人。
黑衣女人抓住了魚線,用力一扯,魚線綳緊,劃開水面。
那個黑衣男人直接從河底躥上了河面,一躍而出,掐住老叟的脖子。
勝負似乎在一瞬間就分了出來。
河水這時翻涌起來。上游涌出了大量的河水,似是有水壩決堤。河水直接沖毀了沿岸建築,又席卷著殘渣碎片,順流而下。
黑衣的女人直接被水流沖走。
那個黑衣男人一分神,也被老叟直接甩開。
激流之中,魚線似利刃,切割開他們黑色的外衣,露出了他們的靈魂。
這場景並未持續太久,所有這些都被水流沖刷干凈。
「嘿嘿。地府、鬼差,不過如此。」老叟譏笑兩聲,重新在河岸邊坐下,一甩魚竿,將魚鉤魚餌扔入了河中,「逃的倒是快。」
「這次,你可就逃不掉了。」老叟的聲音再次響起,與上一句的尾音幾乎重合。
意識退去,記憶中的景象消失,我的眼前只剩下前方成群的無臉女鬼,和隔著河水看到的被扭曲的老叟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