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5 暗室之中(2 / 2)

如意事 非10 2107 字 2021-02-19

天福「喵」了一聲,像是在回應。

黑暗中,那人坐起身,朝著它伸出了手。

天福跑過去,拿腦袋親昵地蹭了蹭那只手。

大手將它抱起在身前,很快發現了異常:「受傷了?」

天福自是無法回答,那人也無需它來回答,暫且將貓兒放在身前蓋著的毯子上,挪動身子伸出手,摸索到一旁小案上的火折子,將一盞油燈點亮。

狹小的密室很快被光亮填滿。

那人的樣貌也隨之清晰起來。

花白的發拿舊得發亮的木簪松松挽在頭頂,灰色的袍子,膚色是常年不見天日的異樣蒼白。

他坐在那里,察看了貓兒的傷腿。

「好在不算嚴重……皮肉厚些,也有好處。」他從榻尾處的匣子里取出一瓶葯,碾碎之後按在了花貓的傷處,撕開一條布巾,牢牢地包纏住,尾端還系了個小小的蝴蝶結。

「下回記得要小心些,教過你多少次了,見到人最好是躲開……」他嘆口氣道:「有人養著,享福是好事,但也莫要失了戒心才好。」

天福不知有沒有聽懂他的話,不時「喵嗚」上一聲。

說話間,那人的手觸到它脖間,很熟練地打開了長命鎖。

是回信……

察覺到里面藏有東西在,男人手指微顫地將那字條取出。

從花貓走進密室的那一刻,他就在想是否會帶來回信,首先選擇給貓兒上葯包扎,固然也是真心想做的事情,但潛意識中的另一重用意卻是有些近似於不敢急著去察看……

他害怕看到不好的消息。

這些年來,他所經受的一切常人根本無法想象,之所以能撐到今日,靠的便是對妻兒的責任,這種責任早已成了他活下去的唯一寄托……

若妻兒當真出了事……

這個可能他即便只是想一想,便覺無法面對接受。

但取出字條之後,他的動作又不受控制地變得迫切起來。

對燈細看間,男人的眼神震動而欣喜。

是添兒……!

當年他離開時,添兒已有十二歲余,孩子自四歲開始習字起,便是他親自在教著的,即便字跡有著精進後的改變,但只要用心分辨,便不難發現這的確是添兒所寫!

他的兒子是平安的。

男人重重地松了口氣,心口重石卸下。

但看著字條上所寫,心底不由起了擔憂與疑慮。

前段時日,他的確曾受命配制過毒葯,前來傳話的人帶來了諸多要求,無色無味,無症無解,他不得不盡力照做……

至於這毒葯是拿來對付何人的,不是他該過問的,甚至也並非是他所關心的。

一個被關在這里整整十八年的人,甚至已無法再被稱之為一個完整的人,對外面的一切所謂是非對錯都早已經麻木了。

字條細小,可供書寫之處也寥寥,區區幾句話,難以說明詳細,亦無法讓他分辨太多。

單憑添兒,是如何一步步找到他的?

這其中必然是有他人相助……

看著卧在身前的花貓,男人的眼神猶豫不定。

人的死,也是可分為兩種的。

一種是肉體上的死亡,意識從這世間消失。

另一種則是他這種——無人知道他還活著,他亦無法再出現在人前。

因此,他也一直都覺得自己死了許多年了。

但被家人知曉自己還活著的這一刻,他仿佛又突然重新活了回來,於這人世間又取回了原本的身份與位置,同世間又重新有了關連……「死而復生」,自然是人生大喜。

可他寧可永遠地死去——

也好過現下添兒為了他的事情而百般冒險,甚至不知是否是遭了有心之人利用,從而被牽扯進凶險萬分的漩渦當中!

他的用處,並不是添兒十足的保命符……

添兒若安安穩穩,不生是非,自是一切好說,可若當真觸及到了不敢觸碰的秘密……

因著這諸多不確定,男人一時不知這信究竟該不該回。

猶豫不決間,忽有木櫃被挪動的聲音自上方傳來。

男人眼神一變,欲吹滅油燈卻又未吹,油燈點燃後會留有氣味一時無法散盡,越是急於滅燈便越是欲蓋彌彰……

是以只是將字條收起,拿起了一旁的醫書。

「莫要出聲……」

他低聲對身前的花貓說道,將貓兒藏到了榻後。

走進來的是一位頭發花白的太監,身形清瘦,個子也不高,此時手中提著只食盒。

「點著燈呢。」太監的語氣很隨意。

「嗯。」男人握著醫書看向他,「今日怎來得這般早?」

往常都是夜間過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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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間有其它差事,又不好假手於人,只好早些過來了。」太監走過來,在案前彎下身,將食盒里的飯菜擺了出來:「茄子燒肉,熘雞脯……都還熱著。」

男人沒說話,接過那碗米飯,拿著筷子吃了起來。

他的飲食,在這暗庭之內,應是再找不到第二個人能比得上了。

畢竟有人需要他好好活著,且要盡量活得久一些。

吃罷之後,男人照例向太監問道:「近來可有我兒的消息?」

這是他每隔幾日就會問的問題。

「一切都好,就是往城中跑得頻繁了些……」太監將得來的消息告訴他:「同一位舊交見面,酒吃得十分盡興。」

這是他必須要回答的問題,這些消息,是拿來給對方續命的葯。

但說句實話,是真是假他並不清楚。

想來大多數應當是真的吧。

畢竟對方還大有用處,且心思稱得上縝密,若從始至終帶來的皆是謊話,料想也不可能瞞得過對方十八年之久。

「舊交?」喬添問道:「是鎮國公府的二老爺嗎?」

這些年他雖未曾離開過這間密室,但對添兒的大致情況也算了解,有些是出於一位父親真切的關心,有些則是為了分辨所聽之言是真是假的延伸試探。

「沒錯兒,聽說還去了那什么『平清館』……」太監早已習慣他的試探,只將自己所知如實答出。

男人點了點頭,面上看不出異樣。

添兒頻繁入城,同鎮國公府的二老爺見面頗多……

所以……會是鎮國公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