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她點了頭,吳恙便問:「時辰還早,可要用罷晚食再回去?」
許明意正覺有些餓了,並不同他客氣:「也好。」
吳恙便讓小七進來。
坐在許明意身側椅中的天目抬頭叫了一聲,坐相與眼神俱十分乖巧——可別忘了准備它的那一份喔!
看著一提到吃飯便來了精神的大鳥,許明意撓了撓大鳥沒幾根毛的頭頂:「還能叫你餓著肚子回去不成?」
……
次日,已進午時。
慶明帝於養心殿內聽著宮人的回稟,不禁皺起了眉,當即起了身,擺駕玉坤宮而去。
宮人高唱「皇上駕到」時,皇後正用午膳。
唯有放下碗箸,自宮娥手中接過微濕的帕子擦了嘴角與雙手,起身相迎:「不知陛下駕到,臣妾失禮了。」
「無妨,朕也只是路過此處,便進來看看皇後。」慶明帝狀似無意地掃了一眼殿內,又狀似隨意地問道:「許家姑娘已經回去了?」
「回陛下,許家姑娘今日未曾過來。」皇後解釋道:「據說是染了風寒,且頗有些厲害,還需得在家中養著,臣妾便想著,待過幾日等人病愈了,再請進宮來也不遲。」
怎么不遲?
慶明帝幾不可察地皺了下眉:「染了風寒?這倒是巧了。」
皇後輕輕點頭:「是啊。」
巧了。
不巧的話,難道這么送上門來被你算計嗎?
「此事朕知道了。」慶明帝掃一眼皇後身後的飯桌,道:「朕還有其它事,便不打攪皇後用膳了。」
「是,臣妾恭送陛下。」
慶明帝微一點頭,帶著內監離開了此處。
皇後在心中嗤笑一聲。
狗皇帝如今演起戲來愈發不用心了,顯然是焦頭爛額得厲害。
「陛下,奴方才已著人打聽過了……據昨日隨玉坤宮那名送帖子的宮女一同去了鎮國公府的小太監稱,那許家姑娘的確染了風寒,府里上下忙著請大夫換方子呢。」
李吉隨在龍輦一側,低聲稟說著。
慶明帝冷笑著道:「病便病了吧,左右朕也不嫌棄。」
李吉不知怎么接這話,只也笑了笑。
那是京城第一美人兒,陛下自是不嫌棄……
可人小姑娘就說不定了……
「准備擬旨之事吧。」慶明帝看向前方,淡聲吩咐道。
鎮國公府早已不配他如此抬舉——
但現下這時局,必須要先將許啟唯穩住,一切都需待拿到兵符之後再行清算……
一輪秋陽漸漸西移,薄暉盪於天地之間,再漂浮著散去,融於夜色之中。
然顆顆星子之前卻如同被蒙上了一層淺灰的薄紗,連月亮也被隱去了清輝,糊作小小一團,如一粒蒙塵的珠子隱匿在雲紗之後。
次日清早,許明意箭練到一半,便有雨珠砸了下來。
這雨一經潑灑起來,便綿綿不絕,直落了一整日未休。
又至夜間,許明意抱著天目靠在榻中,聽著聲聲雨落,在心中想著,雨下得這樣大,不知會不會耽擱祖父趕路,回家的日子或是又要往後延上一兩日了吧?
但念著祖父很快便要回京,這一夜她依舊睡得極安穩。
次日起身,見窗外天色已霽,更覺心情大好。
這份好心情,一直延續到早食之後,阿梨從外面回來傳話:「姑娘,家中來了好些個太監,還有兩位穿官袍的大人,此時皆在前廳等著,請姑娘過去接旨呢!」
傳旨?
許明意皺了皺眉,直覺不妙。
若要再催她進宮,一道口諭足矣,何事竟需傳旨?且有官員陪同前來?
許明意隱約猜到一種可能,自椅中起身道:「走吧。」
阿梨忙問道:「接旨乃是大事,姑娘是否要更衣?」
許明意腳下未停,冷笑道:「它也配。」
阿梨張了張嘴——他是誰?
皇上嗎?
但姑娘說不配那就肯定有不配的理由——呸,狗昏君!
阿梨不管那么多,先在心里罵了一句以擺正自己身為許家人的立場。
許明意來到前廳時,崔氏已先一步到了,說是接旨,崔氏也並未依規矩著命婦冠服——那一身衣裳首飾從頭到腳少說也要折騰兩刻鍾,待她這邊折騰罷,只怕什么都晚了。
現下見女兒這么快便趕來,崔氏不禁暗嘆自己果然明智。
而看著那身穿玉青色對襟羅衣常服,發間亦只用了一對白玉簪的少女大步走進廳內,雖衣著甚至隨意到了無禮,卻依舊難掩明艷之姿,兩名禮部官員的心情可謂十分復雜。
「許姑娘來了。」李吉卻毫不在意少女的衣著,面上掛著笑意,道:「咱家今日是奉陛下之命,特來給貴府報喜來了——」
許明意在心底冷笑一聲。
報喜?
難不成狗皇帝死了?
「世子夫人,許姑娘,快接旨吧。」看著站在那里不動的母女倆,李吉笑著提醒道。
崔氏這才和許明意跪身下去。
李吉將懷中聖旨徐徐展開。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吾朝之棟梁鎮國公驍勇忠赤,今於麗族一戰又建奇功,朕聞其家中長孫女許明意秉性柔嘉,持躬淑慎,勤謹恭順,著封為貴妃,借其名,賜號明,賜居於臨華宮,於七月十八日進內,行冊封禮,欽此!」
太監高唱聲落,廳內有著一瞬的寂靜。
崔氏已徹底變了臉色。
皇帝竟是要讓她家昭昭進宮?!
這是得了什么大病?
她家昭昭和定南王世孫情投意合,天生一對,有這死糟老頭子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