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明意始終也在看著他們,這些人當中有她熟悉的,有稍稍眼熟的,有些甚至沒有絲毫印象。
但他們卻都認得自己,並且信任著自己。
哪怕這信任是出於此時別無選擇,但於她而言,亦是一份無可回避的責任。
她會盡自己所能來擔起這份責任。
「姑娘,您一路當心。老奴會守好這些人,就在這兒等著姑娘回來。」臨進暗道前,雲伯收起手中的名冊,同自家姑娘承諾道。
許明意點頭:「您也要保重。」
「是。」老人彎身行禮後,轉身進了暗道,背影消失在許明意眼前。
最後進去的是阿梨。
小丫頭撲通一聲跪了下去:「姑娘,婢子也等您回來!」
怪她沒本事,不能跟在姑娘身邊幫忙。
小丫頭多多少少還是有些沮喪的。
「可還記得我交待過你的事情嗎?」許明意問。
「記得呢!」阿梨抬起頭來,眼睛紅紅卻有了神采:「婢子會每日給大家說話本子的!」
阿葵之前臨行前,將收藏多年的話本子都托付給了她照看,足夠她講個一年半載的。
許明意露出淡淡笑意:「快進去吧,我會叫人將此處的痕跡收拾干凈。」
「是!」阿梨起身,眼淚包在眼眶里,已是搖搖欲墜,卻怕落淚不吉利,又忙扯出個大大的笑容來,語氣也故作輕松:「姑娘,婢子進去啦!」
許明意點頭。
她的丫頭們,還真是一個賽一個可愛。
小丫頭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暗道入口處,立時有人重新將那八塊地磚鋪好,並將縫隙挪動的痕跡填補完整,最後將石桌抬了回來壓在上面。
「姑娘,府中各處都已按照計劃處理完畢,可以動身了。」朱秀走了過來回話。
「走吧。」
許明意走出了許昀的院子,一路往後院的方向而去。
她手中握著弓,腳下走得極快,府中景致隨之在視線中後移著,被一步步拋在身後。
她不知道待皇帝察覺到這一切時,這座看著她出生護著她長大的宅子、她的家會經歷怎樣的遷怒——
但正如父親所言,只要人還在,鎮國公府便在。
「昭昭。」見得少女帶著人走來,等在後院的崔氏快步迎上前,壓低聲音問:「可是都安排妥當了?」
許明意點頭:「母親,咱們走吧。」
一行人自後門處出府。
馬匹已經備好,朱秀等人立即上了馬。
他們扮作緝事衛,騎馬於城中走動不會引人懷疑。但女子身形纖細終究是有懸殊,謹慎起見自是不宜出現在人前。有些時候渾水摸魚的法子使不得,便是心存僥幸也該是盡力思慮之後的僥幸。
且他們去接應太後和皇後,本也是需要馬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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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就在這時,兩輛馬車不早不晚,踏著約定的時辰出現在了視線中。
兩名車夫剛停穩馬車,馬背上的朱秀便將一只包袱扔了過去。
那是兩身緝事衛的衣袍。
後面那輛馬車里很快下來了一位少年,少年著鴉青袍,快步上前抬手施禮:「伯母。」
隨後眼神落在許明意身上:「昭昭——」
見得他如時趕來,許明意心中稍安:「走。」
吳恙點頭,阿珠正欲快一步去打起車簾時,卻見一只白皙柔軟、保養得宜的纖手撥開了車簾。
阿珠下意識地往車內看去,身穿淡紫色綉白蘭褙子的婦人幾乎未戴用什么首飾,然那一身端庄貴氣卻依舊叫人無法忽視。
緊跟而來的許明意在車前行禮:「晚輩見過世子夫人。」
「好了好了,快上來。」徐氏語氣含笑催促著。
許明意先扶了崔氏上了馬車。
崔氏與徐氏相互點頭打了招呼,徐氏主動寬慰道:「別擔心,一切都安排得很妥當。」
崔氏笑著點頭。
她不擔心,她甚至想問未來親家母會不會打馬吊,不會她也可以教的,待出了城安頓下來之後一來可以解悶,二來嘛,也能更一步促進兩家的了解交流。
但崔氏一時並沒能找得到機會開口問——
只因自己閨女上了馬車後,親家母的眼神便離不開了。
便是同她說話寒暄間,眼神卻總也忍不住要往她身側飄一飄:「……這馬車簡陋顛簸,委屈世子夫人了。」
「這是哪里的話。」崔氏笑了笑,語氣客氣又不失親切:「能順利出城才是最要緊的,真要論委屈,也是委屈了您才是。」
這位定南王世子妃出身名門,真論起金貴,自然不是她這個在後娘的磋磨下頑強長大的人能比的。
「一把年紀了,哪里有那么嬌氣……真談委屈,那是真委屈咱們昭昭了。」徐氏拉過女孩子的手,輕輕拍了拍。
許明意笑著搖頭:「伯母言重了,有一車遮蔽藏身,何談委屈二字。」
她甚至不太明白這個話題是怎么發展下來的……
一輛馬車而已……
車里加上阿珠,統共五個人,竟已經委屈三個了,她是不是要接過這個話題,雨露均沾地說一句委屈吳恙了呢?
見自家母親拉著未來媳婦的手,吳恙莫名覺得頗有歸屬感,但又恐母親太熱情會叫許明意不自在,遂提醒道:「母親,雖說是在車中,但咱們還是噤聲為好。」
不然他總覺得這根本不是在逃命,而是夫人小姐們相攜出城游玩——
徐氏輕輕點頭,給兒子一個「母親明白」的眼神,便也未多言了。
但拉著未來兒媳的手,卻是一直沒舍得松開。
……
同一刻,隨著緝事衛與羽林軍趕到,太廟中的局勢已大致穩住。
見勢不妙,顯然已無勝算,刺客攻勢減弱,死得死,逃得逃。
慶明帝本就身體不適,經此一番慌亂受驚,此時剛在眾臣的陪同下於前側殿暫時坐下歇息,便聽禮部尚書開口道:「太後娘娘和皇後娘娘及長公主殿下先前去了齋殿歇息,倒不知那里是否受了刺客之事波及,會不會有危險……」
聞得此言,本按著太陽穴的慶明帝臉色一變,看向李吉:「方才可有派人前去齋殿接應,以保證母後和皇後她們的安危?」
李吉:「……」
好家伙,擱這兒明知故問呢?
派沒派人去,皇上心里就沒點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