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2 困死局(1 / 2)

如意事 非10 2089 字 2021-06-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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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遲不見日光現身,一直臨近午後申時前後,大霧方才得以散去。各處山巒窄道,城牆軍旗,也終於得以露出完整面目。

天地間霧氣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濃重的血腥之氣。

「稟世孫,城南敵軍已被擊退!」

城西城樓之上,披甲佩刀的少年點了頭:「窮寇莫追——」

經查證,南邊攻城的動靜鬧得那般大,實則不過只出動了一萬人馬余,真正是雷聲大雨點小,再拋去折損的兵馬,對方剩下的這些傷兵縱是逃回營中也已無用。

更何況是已無營可歸。

當下最重要的,還是西邊的這些敵軍。

各營援軍陸續已經趕到,先前占了上風的五萬余敵軍已漸漸顯出了疲態。

為掩人耳目,頂著濃霧連夜奔赴疾行,又血戰到現下,不單是人,便是連戰馬也已近要吃不消了。

廝殺聲中,血光遮天蔽日,天色也漸漸暗下。

「世孫,蕭將軍回來了!」

城樓各角早已掛起了長燈,燃了松油火把,時有夜風起,鼓動著火光搖曳不定,閃得四下忽明忽暗。

蕭守將被一名士兵扶上了城樓。

「蕭將軍受傷了?」吳恙上前一步,扶住其另一只手臂。

「無妨,後背開了道口子而已!」蕭守將渾不在意。

起初帶兵前去,敵眾我寡,他為壯士氣少不得要沖在前頭,兩軍拼殺間,他剛砍下一人首級,一時未來得及躲閃,身後就遭了人暗算。

盔甲在身,傷口倒不算太深,他也沒顧得上去在意,就這么帶著傷殺了大半日。直到援軍趕來,眼看局面扭轉了,這才覺得「誒,啥玩意還挺疼」,反手往後一摸,遂反應了過來「哦,先前被砍了一刀來著」。

見他濺著血跡的一張臉都白了,吳恙當即道:「先扶蕭將軍回營中治傷。」

這個時候還帶來爬城樓做什么?

「屬下是專程同世孫報信來了!」蕭守將「嘿嘿」一笑,根本不在乎這點傷勢,眼看左右人等就要把自己架下去,趕忙道:「馬端廉那孫子撐不住了,想必就要撤兵了,依著世孫的安排,已命人守住了西山出口,這回非得叫他們有去無回!」

這一仗應對及時,翻轉了局面,當下又要關門打狗,打得真叫一個痛快!

最重要的是這可是首戰!

首戰若能大捷,必重挫朝廷士氣!

念著這些,蕭守將難免興奮。

相較之下,吳恙點頭的動作便有些敷衍了,又朝幾人擺了擺手,示意趕緊將人帶回去。

話還沒說完的蕭守將就這么被強行帶下了城樓。

吳恙看向遠處層疊起伏的山巒。

這一戰的確很重要,是立威,也是為日後而鋪路。

所以,這些兵馬,勢必是要留下了。

與蕭守將的預計稍有出入,馬端廉暫未退去,一直領兵拼殺至深夜,力竭之下,眼見勝算全無,實在再難支撐,才不得不下令命全軍往後方撤去。

後方便是山。

縱知這一退極有可能會面臨新的困局,但當下只能退回山中。

「將軍,出不去了……各個出口皆有吳家軍嚴防死守!」

山中,前去探路的幾名士兵折返而回,帶回來的一個是叫眾人驚惶不安的消息。

行軍一整夜,又竭力拼殺至當下,便是那些不曾負傷之人也已都精疲力盡。

且長時間的拼殺,所見皆是鮮血殘肢,對大多數人而言,這原本就是對視覺身心的劇烈摧殘。

麻木之後,稍一停下,便是無盡的空洞與恐懼。

當下忽聽聞出口已被封死,許多人皆處在了情緒崩塌的邊緣。

「前有堵截之人,後面還有追兵將至!他們這顯然是要乘勝追擊將咱們趕盡殺絕!」

「出兵之時……將軍不是說有八成勝算嗎!」

這些吳家軍究竟為何會有如此之快的動作?

非但不曾被城南的攻勢轉移視線,竟還在如此短的時間里將各營兵馬悉數調至了此處!

他們原先定下的計劃、戰術,就這么逐漸被對方破解潰散……

副將馬端廉手中握著刀拄在身側,盔下發絲凌亂,一雙眼睛已近赤紅,沙啞著聲音道:「謀事在人,成事在天。」

在看到對方援軍及時趕來之時,他便已經知道計謀被識破了。

寧陽城防守森嚴,今次從西面突襲,是所能想到最易制勝之法!

若能就此拿下寧陽城,必能震懾燕王與許家!

而此戰若敗,敗得便是朝廷的顏面與威信……

成事在天……

一旁的士兵們聽得這四字,愈覺看不到半分希望。

若是成事在天,那他們當下這般處境,是連上天也不願再眷顧大慶了嗎?

氣氛悲沉焦灼間,一整個時辰過去,天光漸漸亮起,山中出入口處卻遲遲未曾有任何動靜。

頭頂那輪毛月已隱去輪廓,寂靜的山中人聲嘈雜。

「將軍,吳家軍並未追過來……」

馬端廉的眼神明滅不定。

「他們不會進山了……」他看著前方山林出口的方向,斷言道:「山中地勢復雜,勝算難料……他們是想不費一兵一卒,將我們生生困死在這山林之中。」

他選中從西面突襲,便是因為西面有山,兵力最為薄弱,最易被忽略——

而當下,這座山卻成了阻路虎、一座莫大牢籠,將他們就此困縛其中……

真也成也此山,敗也此山。

「難怪……難怪他們只守在各出入口!」

「將軍,那咱們現下該怎么做?難不成就這么坐以待斃嗎?」

「干脆咱們就直接殺出去!總好過在這山中等死!」

「沒錯,殺出去!」

附和聲震耳,更多的士兵卻是選擇了沉默,等候著將軍的決定。

「不可輕舉妄動,先在此休整一日,恢復體力後再商討對策。」馬端廉環視四下一張張疲累不堪的臉龐,交待道:「生火,將傷兵歸置於一處,用馬背上攜帶的傷葯處理傷口,另派人去尋水源,取了水來先供於傷兵。」

至於吃食,為行軍速度著慮,每人不過只帶了兩張饢餅而已,目下只能暫時先應付一二,待稍稍休整罷,再使人於山中覓些山果獵物。

眾人聽命行事,各自分工照辦。

很快,火堆燒了起來,火光驅散山中最後一縷昏暗,朝陽也緩緩升起,暖意灑落天地間,使得人心稍安。

許多士兵躺在原處便睡去了,馬端廉坐在火堆旁看向不遠處一名靠在巨石旁的年輕小兵,那小兵手中還攥著半塊兒未吃完的饢餅,人卻已經先睡熟了。

耳邊是傷兵們艱難忍受的呻吟聲。

「還剩下多少人?」馬端廉啞著聲音問身側的下屬。

「回將軍,方才已清點過,當下還余三萬六千人余,其中重傷者近千人,輕傷者倍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