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延章幾乎被她給逗笑了,他道:「你讓我放著你一個姑娘家獨自回延州?」
季清菱眨了眨眼,道:「咱們可以雇鏢師嘛,剛來薊縣的時候,五哥你還讓我跟著鏢局上京城呢!」
原來在這里等著他!
顧延章不由得瞪了她一眼,道:「小丫頭片子,倒是記仇得很,這種事情也拿來開玩笑……」
他嘆了一聲,道:「那時是沒法子了,咱們那樣窮,連個銅板都拿不出來……」
想到當日,再對比今朝,顧延章不由得感慨一回,他溫聲道:「清菱,五哥不中用,這一向多虧了你……」
他說這話並不是玩笑。在顧延章看來,幾年前才到薊縣的時候,兩人當真是山窮水盡,就要餓死的境地。如果他當真自賣自身,去了謝家,此時再好也不過是個得力的書童,哪有今日的日子。
季清菱本說那話,只是為了開個玩笑,調侃調侃當日顧延章的「去東邊鏢局交份子,跟他們一起上路。」誰成想竟惹得顧延章這般認真,倒是怪不好意思的,她扯了一回袖子,低聲道:「我只在家吃現成的,家中東西都是五哥掙回來的,這一向多虧了你才是。」
兩人各推各讓,相視一眼,臉上均是一紅,不約而同地調轉過頭,半日沒有說話。房間里這樣安靜,卻沒顯出尷尬,倒是有一股又柔又軟的氛圍在里頭,似乎還罩著一層隱隱約約朦朧的紗。
顧延章連呼吸都不敢太大,似乎自己稍不小心,就要把這氣息給戳破了,可他又有一種沖動,想把這房中的氣氛給撕開。
季清菱臉紅了一會,這才低聲道:「顧五哥,你要找個理由好生同大柳先生說才行,不然他該要不高興了。」
顧延章點了點頭,也道:「我醒得。」又嘆了口氣,「前幾日書院中還在討論報名發解試的事情,同年都要下場試試手,我還沒想好怎生同先生說。」
季清菱知道他心中必是猶豫的,於是道:「五哥,我曉得你哪怕在薊縣應考,一樣能高中,可畢竟狀元只有一個。」她說到這里,遲疑了一下,「不若咱們再仔細想想?」
在哪一處應發解試,便算是哪一處籍貫的考生。薊州已經出過好幾回狀元,同等條件之下,殿試一定會盡量不取這一處,而延州則不然。
以延州籍貫的考生身份應試,對顧延章來說,才算得上是最大程度地利用手中資源。
這是合理掌握規則,雖然難免讓人覺得算計,可若是就這般放棄,又未免太過可惜。
顧延章笑了笑,柔聲道:「莫怕,你忘了我是商家出身,一絲一毫的好處都要抓住的。這件事情你暫且放下,甚事都讓你操心了,還要我來做什么?」
實際上,顧延章嘴上不說,心中卻早有成算。
一輩子就只有一回殿試,他若是一個人,只要有個進士身份便也夠了,可他後頭還有一個季清菱。
有個普通的進士哥哥,同有個狀元哥哥相比,高下立判。
要給就給最好的。
顧延章微笑著看著季清菱,對方正低頭翻閱那一份關於延州戰情的邸報。
小姑娘已經十三歲了,怎么看怎么好,怎么看怎么可人,從長相到性情,沒有一處是不妥帖的。叫他來判,全天下就沒有一個人能配得上他家中這一個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