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顧延章前一夜與同窗依依相辭,眾人吃了一回席,晚間回家打點一通各色事務,早上天色才亮,便帶著季清菱一同去找柳府一門辭別。
他騎馬先行開路,待走到街邊拐角處,見一旁停著一輛馬車,擋住了一小片路道,便勒了下韁繩,放慢了速度,綴在季清菱坐的馬車後頭,打算護著車子過去之後,再打馬向前。
剛與那馬車相交而過,顧延章正要放開韁繩,誰知聽得後頭一陣風聲,似是什么東西朝著自己破空飛來。
他十多年武藝豈是白練的,因怕是什么暗器,並不敢伸手去捉,只將順手將馬鞭往後一揮,堪堪卷住來物。
待扭過頭,這才聽到有女子驚呼道:「我的鐲子!」
顧延章定睛一看,果然那鞭尾處卷著一個厚大銀鐲,因吊了這物,手中憑白怕重了有一斤,也不曉得是哪一家姑娘,竟把這樣的東西戴在手上,也不嫌重。
等抬起頭,卻見那輛馬車簾子掀起,一個十多歲的女子正往自己這一處望來。
顧延章還未來得及說話,對方已經又道:「這是顧家哥哥罷?」
他掃一眼那馬臀上烙的一個小小的「錢」字,心中若有所悟。
上回還在他家見過一回家眷,錢家這樣年齡的,好似是厚齋先生的小女。
他在馬背上躬了躬身,禮貌地打了個招呼,道:「錢姑娘一向安好。」
一面說著,一面手腕使力,將那鞭子甩出。
重重的銀鐲子順著他的力道被拋擲到了馬車門前一處踩腳木上,只微微晃動了一下,便安安穩穩地躺好了。
顧延章這一手鞭子耍得極是漂亮,更兼動作瀟灑,把錢芷看得呆了。
他頭都不抬,也不再有任何言語,只在馬背上躬身行了個禮,立刻就轉過身,腳跟輕碰馬腹,徑直走了。
這邊錢芷好容易反應過來,方才精心准備的話早忘光了,等復又記起來,嘴巴剛剛張開,就吃了這一馬屁股的灰塵,待要開口,那邊一人一馬已是跑開了。
她回憶起剛剛顧延章同她說的話,雖然只有短短一句,用詞也十分平淡,可聲音如同玉石相擊,實在是好聽,又兼行動間有禮有節,那送還鐲子的舉動,更是瞧得人心潮澎湃。
錢芷的一顆心跳得飛快,看著顧延章騎在馬上一路往前走,連背影都是好看的,心中既遺憾又帶著一絲的期盼,本還在回味著,忽見前方馬車的車簾撩起,一個小姑娘探頭出來,因日頭才自東方而出,恰恰在其人頭頂,逆著那光,竟叫她看不清對方相貌。
兩輛馬車隔得並不太遠,對面說話,這邊也能依稀聽得清楚,錢芷才猜到那應當是顧延章的妹妹,還沒來得及多想,已經聽那小姑娘道:「怎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