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九章 背後(2 / 2)

嬌術 須彌普普 2261 字 2020-06-10

那小子仿若自人間消失了一般,既不出門拜訪權臣文士,也不與同鄉士子交流,待要去問柳伯山,偏對方也不在家中,聽說去了洛陽。

後來還是去詢了柳伯山的老妻,才旁敲側擊,把話給問出來。

竟是當真結親了。

失望之余,又見不到本人,他只好退而求其次,為二女兒擇了錢邁的學生為婿。

此時此刻,在這集英殿中,見到這一份被天子單獨抽出來的答卷,再見到這一個熟悉的名字,范堯臣面上不顯,心中卻是苦笑。

置錐於囊中,遲早要脫穎而出。

他一面暗嘆,一面把文章快速地翻閱了一遍。

「好材質!」他抬起頭,對著當今天子道。

趙芮興奮地搓著手,道:「范卿也是這般做想?!」

范堯臣敏銳地察覺了那一個「也」字。

「這是他們排的狀元。」趙芮的面上滿是笑意,又道,「朕也覺得甚是合意!」

說著說著,話鋒突然一轉,道:「只這個名字,我甚是熟悉,好似在哪一處見過。」又問,「范卿,這可是朝中哪一個官員?我觀他見識文字,不是尋常士子模樣!」

范堯臣知道再瞞不下去,索性道:「這便是上一回延州陣前,都鈐轄陳灝上遞薦書之中,舉薦的那一名白身,當時舉薦的官身是從九品的監司官,轉運司勾當公事,為其獻產營中,協理轉運,全殲北蠻精銳偷襲。」

趙芮一愣,這才隱隱約約把當日的場景給憶了起來。

范堯臣已是復又道:「當時臣同意了其人官身,卻否了其人差遣,還與陛下有過一番解釋。」

趙芮已是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全數想了起來。

他第一反應,便是蹙著眉,道:「有官身者,不得點狀元……」

口氣甚是惋惜,十分的不悅。

范堯臣只得道:「那顧延章未曾去領官身。」

趙芮一時大暢,笑道:「區區一個從九品的官身,還未有差事,那顧延章,又怎的可能看得上!」他想起陳灝折子當中的誇耀之言,又對比顧延章殿試文章之中的內容,忍不住呵呵直笑,「陳灝倒是有幾分見識,自草莽之中識人!」

范堯臣的面色有些難看。

陳灝是自草莽之中識人,那自己變成了什么?

趙芮已是又道:「幸好范卿否了他的差遣,不然朕幾要丟一個狀元!」

范堯臣的面色更難看了。

這是誇人,還是罵人?

趙芮卻是沒有管這樣多,他想來想去,喚道:「朱保石!」

「臣在。」

朱保石忙走到御座之前。

「去將陳灝當日那一份薦書取來!」趙芮吩咐道。

他要取的是能臣,狀元再好,也只是科考狀元,並未成材,可這一個,若是按照陳灝當初所述,已是可以直接使喚的臣子!

如果說他對鄭時修的期待是御史台,希望能讓那一名鋒芒畢露的榜眼聽從自己的指令,指哪咬哪的話,對於顧延章,他的期望便是全然不同了。

只要用得好了,這將是個難得的治世之才,況且還如此年輕,好生壓幾年,四處放出去歷練一回,將來交給兒子重用,便是難得的肱骨之臣了!

自家年紀大了,幫著小子磨一磨人才,壓著他不讓升得太快,等到自己退了位,想要升用起來,也方便,還能借來牽制其余老臣權臣。

趙芮越想,心情便越是好。

正當此時,一名黃門通稟了一聲,不多時,一人便捧著一個托盤,走了進來。

原來是殿試的排名重新謄抄完畢了。

趙芮接過,重新看了一回,確認自己的幾個改動無誤之後,便遞給了范堯臣。

范堯臣接過名單,先掃了一遍前三。

狀元是顧延章無疑,第二名是錢邁的弟子,名喚鄭時修的,他看過其人文章,雖然好,卻滿是戾氣,這般文章,竟也能得第三?

他心中想著,面上卻絲毫不露,而是繼續往下看。

一甲大都是些早有名氣的才子,並不太出人意料。

只是……

他一直往下看,直到第二十九位,才見到自家新招的女婿的名字。

怎的會這樣……

今科的策問題,自家已是推測出了十成十,還幫著他細細修改過數遍,那一篇寫出來,就算沒有狀元,至少也是一甲,怎的會排得這樣後!

趙芮雖然猜不到范堯臣心中所思,可他卻並不打算隱瞞。

天子改動殿試排名,詳定官們自然會知道改動了哪里,與其叫范堯臣心中多思多慮,倒不如此時就將事情說開了。

他笑道:「為國掄才,茲事體大,朕見了那原來排名,有幾處地方不甚妥帖,便著筆改了一回。」

他意味深長地道:「范卿身處高位,聽說才招了一名叫做楊義府的舉子為婿?」

范堯臣連忙上前半步,回道:「確有此事,臣見其人人品才學俱佳,正當家中女兒年齡到了,便做了主。」

趙芮笑道:「這楊義府原是取的第三名,只朕想,若是范卿女婿取了第三,少不得士林之中要有許多風言風語,此等誹謗之語,聽來甚是擾事,范卿多年持身甚正,朕不欲這等小事污了你的官身,與其叫那等士子多事,倒不如掐了此番風波,是以將他同另一名舉子換了個位子。」

范堯臣心中只想冷笑。

天子腦子里想什么,他又怎的會不知道。

殿試乃是天子選士,選的誰,都是天子說了算,那些個酸儒便是有些嫉妒之語,也不會鬧得太大。

況且不過是一個榜眼而已,又不是狀元!

殿試的公平,經歷過數朝的改進,已是幾乎完全杜絕了作弊的可能。

天子此語,不過是粉飾太平而已。

只是事涉自己,范堯臣此刻,倒是不好諫言。他只得咬牙把惱意咽下,拱手道:「陛下為國選士,士子為國出力,無論排名多少,都是天恩。」又道,「多謝陛下為臣計。」

趙芮滿意地點點頭。

他要的不過是對方一個態度而已。

眼見天色已晚,趙芮道:「唱名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