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九章 席間(2 / 2)

嬌術 須彌普普 1135 字 2020-06-10

然而他卻並沒有表現出來,只笑著說起贛州城內的事情來。

原來贛州多雨,每年三到六月之間,常常發大水,這水倒是不至於淹死多少人,可往往把大半個州城都沒了過去,高的地方水深近丈,淺的地方也至少是及膝,因著這個原因,贛州城內所有屋舍,除卻地勢坐落得高,其余都是兩層樓,預備著一到發大水,便把家什往二樓搬去。

岑庄道:「我家如今在贛州城內做些茶葉買賣,也有些屋舍鋪子,我岳丈佬不放心,便叫我去盯著下人收拾,免得茶葉受了潮,再賣不出價,又因每每發了大水,城中民眾不得出門,正好能劃著竹筏子,四處去賣些東西,生意倒也不差。」

李勁便向顧延章解釋道:「我才來此大半年,卻也聽說了這贛州城年年發水,往往分大歲小歲,頭年雨水發得小,次年就要發得大,今年其實雨水發得小,是以會昌這邊沒什么動靜,若是雨水發得大了,聽說便是這四處鎮縣都有許多人背著糧、菜過去賣。」

三人說了一會話,不多時,便有小丫頭過來稟話,說酒席排布好了。

岑庄忙邀顧延章跟著一同去吃席。

席間自然少不得吃點酒。

顧延章難得遇到岑庄這樣的本地大商戶,待吃得酒酣,同他說起話來。

他有意引著往幾個話題走,岑庄有意交好,還有一個李勁低頭猛地吃菜,只時不時抬頭努力插上兩句,一桌席倒也吃得賓主盡歡。

顧延章本就極醒目,從前許多經歷,這一陣又尋訪了兩三個月,問起話來更是隱蔽。

他給岑庄倒一杯酒,道:「我那先生叫我讀萬卷書,行萬里路,還叫我要把四處的人文地理都給記好了,才能下場,上回我得他囑咐,去了一趟延州,那一處雖無柑橘茶葉,卻有一種大青棗子,一年產出四十余萬石,我遇到一個去收棗子的商客,說每回從延州收一百二十余車去靈州,再從靈州轉定州下京城,至少一趟能掙八九萬貫。」

他道:「我算了算贛州茶葉、橙子的價錢,又算一算從此處到京城的路途,覺得若是車上贛橙去京城賣,除去人力、賦稅,再兼買價,莫說十四五萬貫,便是翻上一番,也掙得的!」

岑庄拿舉著酒杯同他碰了一下,道:「哪里掙得八九萬貫,若是能得八九萬貫,我一年也要拿出一二月來跑這個生意了。」

說著便把開銷算給顧延章聽,人力多少,車馬多少,賦稅多少,去到京城要給中人錢米多少,又有如今贛橙也有不少買家定著要,往往年中便去訪著植戶訂了契,若是運去京城,量小了走得不劃算,量大了,又未必能尋得了那樣多的好橙——京人甚是挑,味道不好,是不買賬的。

算來算去,風險甚大,說不准今年賺的還不夠去年賠!

岑庄說了一通,又抱怨道:「生意是一年比一年難做!」

顧延章便舉杯同他碰了一回,跟著舉了這一路上遇見的實例,全是說商人不容易的,跟著感慨了一回,又轉去說起其余話來。

岑庄自以為自己說的都是些不相干的話——他著實也沒有把什么細致錢數說出來,全提的是大數,又偶爾插了一兩個日間鋪面的小數——卻不曉得,對面的人這十余天里間,從農人、苦力、短工、菜農、植戶等等人口中,早一把整個會昌縣的各項事物價格給弄了個清清楚楚。

況且顧延章乃是商戶出身,從小就是同本錢、利錢打交道,此刻聽得他粗粗一說,甚至不用算盤紙張,心中一過,幾乎是馬上便得出了會昌一等商戶一年下來的大概收入。

至此,經過數月的艱辛尋訪,贛州轄下各個大縣之中,貧農、尋常人家、富戶、一等人家的開銷、收入,如同一幅畫卷,終於在顧延章面前慢慢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