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九章 沖突(1 / 2)

嬌術 須彌普普 1955 字 2020-06-10

此時天色未晚,此處又是官驛,無論朝向還是光照,都出挑得很,縱然隔著五六丈的距離,一行人依舊能將上頭人的行狀看得清清楚楚。

顧延章站在階梯處,身上穿的只是普通的布衫,打扮也沒有什么特別之處,然而他這數年來經歷極多,又兼在贛州積威甚隆,身上的氣勢早已不同於往日,讓人即便只是乍眼望去,知道他來頭不小。

那軍將心中打了一個突,轉頭看向驛丞。

對方抱著腿,坐在地上嘶嘶地吸著氣,裝做一副什么都沒有瞧見的模樣。

雖然只是一個不入流品的卑職,每日「才關後戶,又開前庭,迎官接客,車馬迎送」,可他怎么說也是個官,便是官職再高,再蠻橫的官員來了,也不至於當做畜生來踢打。

這驛丞甚是眼利,見來了個講理的頭,又能管得住那一干兵痞,便掛起臉色來。

惹不得,也不能同兵痞計較,但是並不妨礙他裝傻。

官驛之中,偶有高官出入,乃是十分正常的事情,為了趕路方便,不著公服的,也極為常見,那軍將判斷不出顧延章的身份,只得先對著自己的幾個手下喝道:「還不快幫著收拾桌椅!點一點毀損了多少,下月便從你們的餉銀里頭扣!」

又教訓了幾句,這才大步上前,站在階梯之下同顧延章行禮道:「在下名喚王彌遠,乃是廣信軍侍衛親軍步軍司副都指揮使,管教屬下不利,無端端驚擾了官驛,倒叫兄台看笑話了。」

廣信軍乃是廂軍,當日楊奎反擊北蠻,抽調了鎮戎、保安、廣信等軍,與前兩軍相比,後頭來的廣信軍,無論是兵力,還是紀律,都要差上許多。

聯想到剛剛那幾名小兵的話,顧延章心中頓時了然。

延州戰畢,可未能盡全功,又兼朝中這幾年間災難頻發,國庫空虛,正是寅吃卯糧的時候,哪里還有多余的錢來犒賞三軍。

猶記得邸報之中提到的,朝廷給陣前的獎賞,簡直是少得可憐。

延州陣前本就一堆分功的,如今又得的少,未必夠那些大佬們分,更毋論還有楊奎、陳灝等人的親信要照顧。

如果這王彌遠一行是廣信軍中的,那被吞了功,便也是意料之中的了。

比起旁的人,楊奎自然得想辦法先將自己人給安撫好了。

若是不能按功得賞,以後還有誰願意長久跟著他?

公平二字,慣來都是相對的。

如果朝中給的賞賜足夠,按楊奎的行事,定然不會做出這等事來,可此時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最後行此下策,也是無奈之舉。

想到這里,顧延章也覺得有些奇怪。

楊奎宿將,雖然功勞不夠分,可若是有心安撫士卒,也並不是沒有其他的辦法,像這般,搞得軍中怨聲載道,竟是已經控制不住激憤的程度,著實是十分不正常。

然而他畢竟離開延州已久,與楊奎也並沒有多少往來了,是以一時半會也不清楚其中內情,只能先將這事按下。

他一時有些同情下頭這些廣信軍的將士。

陣前賣命,也是保家衛國,可歸到實處,誰不要養家糊口。如果流血流汗,卻不能得到應有的報酬,還被人冷嘲熱諷,也怪不得他們不平了。

然而同情歸同情,卻不是他們大鬧驛站的理由。

顧延章先前見那些個兵丁驛中生事,打架斗毆,本是十分不悅,可此刻見這王彌遠來了,先是約束手下,代下致歉,息事寧人,把幾個斗雞眼一樣的兵管得服服帖帖的,又是主動收拾殘局,倒也高看了對方一眼。

他微微頷首,道:「壯士一時激憤,也是有的,只欺打了朝廷命官,又把此處鬧成這樣,卻不能輕易了了,只看此處驛官如何作想罷。」

頓了頓,又道:「王都指也要好生管束手下,下回莫要再生出事來。」

王彌遠聽得顧延章這般回話,心中實在是驚疑不定。

看面前這人的年齡,應該不過二十多而已,可看他的行狀,卻是為官日久,居位不低。再聽他的口氣,倒是帶著幾分居高臨下,叫他一時琢磨不透對方的身份了。

想到剛剛那驛丞看向面前這人的眼色與動作,王彌遠更願意相信眼前這人不是空口說大話。他行事謹慎,也不願意追問。

王彌遠得官多年,雖然官職不高,卻見識不少。

他知道朝中有些衙內,雖然年紀輕輕,卻因父輩、祖輩余蔭,有通天之能,也知道不少新得官的進士,得了天子的看重,雖然年齡小,一樣能做御史。

在御史台任職,固然平日里頭多是盯著宰輔朝臣,可若是半途遇上了什么不平事,估計也不會吝嗇一本參奏上去,屆時自己少不得吃不了兜著走。

想到這里,他拱了拱手,又道了一回歉,見對方並無意同自己多話,便告了個罪,自下去盯著手下兵士們收拾殘局不提。

廳中往來的商販百姓看到鬧事,躲之不及,早跑得一個都不剩了,顧延章估摸著下頭一時半會怕是收拾不好,索性先回了房。

他把剛剛發生的事情同季清菱說了,兩人都有些感慨。

季清菱忍不住問道:「廣信軍中已是這般,那其余援兵,又當如何?有功不得賞,兵將都有不平,會不會鬧出事來?」

顧延章搖了搖頭,道:「按著楊平章從前的行事,應當是有應對之策的,只不知道這是零星之事,還是軍中大部如此,等到得京城,再找先生問一問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