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四十六章 針鋒(2 / 2)

嬌術 須彌普普 2188 字 2020-06-10

顧延章問道:「可是午時二刻?」

李程韋手一抖,驀地抬起頭,一時竟是顧不得掩飾,直直看著顧延章。

顧延章道:「是也不是?」

李程韋一顆心狂跳。

他多年經商,遇過的大風大浪數不勝數,經歷這半日的審案,哪里還看不出來面前這一位副使乃是有備而來。如果說他開始時還抱有幻想,以為對方會看在自家與其妻家族舊情幫一幫的話,此時已是再無半點僥幸之心。

李程韋現下只怕一樁事,那便是這顧副使究竟知道多少,手中到底又握著什么證據,自家應當交代多少,又當如何交代。

剎那之間,他腦子里閃過無數念頭,等到開口,終於還是道:「好似正是……」

顧延章又問道:「你可記得當日李氏臨死之時,她是什么動作,你是什么動作?」

李程韋道:「家母當是躺在床上……小人……小人已是不記得自家動作……」

顧延章轉頭問那任三娘並兩名婦人道:「你三人可還記得進門之時,他們母子二人動作?」

聽得這一問,三人俱是有些吃驚。

任大娘只想了一想,已是胸有成竹地道:「老身記得!」

另兩名婦人遲疑了幾息,也跟著應是。

顧延章便將三人遠遠分開,叫下頭差役各搬了三張小幾子,另有紙筆並滴了墨汁的硯台放在三人面前,因怕三人之中有人不識字,便道:「既是記得,便將當日兩人情狀畫在紙上。」

三人應了是,各自抓著筆開始畫起來。

片刻之後,等到三人將筆放下,又沾著紅泥在紙上畫了押。

那三張畫紙俱被收得上去。

顧延章將三份畫紙對了一回,抬頭對李程韋道:「當日你坐在床榻邊上,一手扶著你娘的肩,一手托著她的頭,是也不是?」

李程韋訕訕道:「小人當時心急不已,滿腦子盡是家母病情,實在不太記得其余細節……」

顧延章道:「那旁人記得的情狀,你可有異議?」

李程韋欲要說有,自家方才已是說了不記得,可若要說沒有,卻又曉得其中要糟,一時之間,生出滿心糾結。

任大娘已是又道:「除卻老身三人,屋中其時另有兩個伺候的丫頭同著一起進門,她們當也記得清楚,那時見得李大娘子情形不妙,那兩個丫頭已是奔上前去,欲要將人從那李程韋手中接過,只是被他攔了。」

下頭差役已是將任大娘所有供詞一一記下,又把供狀拿上,給她畫押。

李程韋滿頭是汗,衣襟處、背上、腰上的衣衫都已是被汗水暈濕了一大圈,他顧不得失儀,忍不住自袖中掏出一方汗巾子,側過身子,在頭上草草擦了兩下。

正擦著汗,忽聽一旁「砰」的一聲響,原是李氏的墳已經被掘開,官差們將那一個棺槨自墓中抬了出來。

李程韋並一干人等被叫得過去,確認過棺木不曾被人中途打開,封釘依舊完整之後,復又被攆到一旁,等到封釘被一一取出之後,只聽「咿呀」一下令人牙酸的聲音發出,李氏的封棺蓋終於被除了下來。

蘇四等幾個仵作復又圍了上去。

這一回,只過了不到盞茶功夫,一名仵作便一路小跑著過來,對著田、顧二人稟道:「兩位官人,查實死者李氏腦後有一長針自風府穴左近插入,近兩寸深,那針頭直入腦髓,李氏並非正常病故,而是長針入腦而死。」

李程韋手中本來捏著帕子,聽得那仵作說話,不知是手抖,還是心抖,一瞬間那帕子沒有抓穩,登時掉到了地上。

他來不及去管帕子,連忙抬頭叫道:「官人!官人!小人請查當日在屋中婢女,再查那許多婢女中是否同那日在小人娘子房中婢女有相交的!小人家中幾代經商,少不得與不少人有利益紛爭,怕是有人盯著小人一家……」

他還要再辯,下頭立著的人當中已是人人起哄,有人叫道:「小雜種!你當我們都是傻的不成!」

又有人叫道:「還相交呢!你娘死了,她身邊人你半個也沒有留,不是打發得遠遠的,便是將人給放走,你若是心中沒有鬼,怎的還會怕夜半敲門聲!」

有人跟道:「李家做的忠厚買賣,從來與人分利,誰人會與他家有仇去時時盯著!怕只是你們兩個姓陳的與他家有仇罷!」

「殺妻殺母,這樣的事情你竟也做得出來!沒有李大娘子,你怕還不曉得在潁州鄉下哪一處玩泥巴!你個小雜種,竟是這樣恩將仇報,不怕遭了天譴不成!」

李程韋面色青中帶白,被噎得連話都不好回,過了片刻,方才哽著嗓子道:「官人,鄰里長輩指摘,小人不敢多辯,只小人雖是抱養,卻是家中獨子,何苦要殺母?這樣大亂人倫,按律當絞之罪,小人難道不要命了不成?另有小人與家中娘子恩愛多年,又有女兒,娘子從來是個管事的,家中生意多虧有她幫著打點才能做得這樣大,殺了她,於我又有何好處?!」

他此處一迭聲為自己辯解,顧延章卻是忽然插了一句,問道:「李氏午時二刻咽的氣,你卯時起,已是就在房中,守在李氏身旁不曾離開,我只問你,她腦中長針自何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