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七十八章 突發(1 / 2)

嬌術 須彌普普 2129 字 2020-06-10

——五哥哪里又會怕去什么儋州、瓊州。

她輕聲問道:「是怕我受不住嗎?」

顧延章點點頭,復又搖搖頭,道:「你只看前人行事,被發遣去廣南、雷州、瓊州等地的,幾個能討得了好?有人聽說要被貶去瓊州,頭一樁事就是遣散妻室仆人,我倒也罷了,畢竟年輕力壯,可你到底是女子,那等窮山惡水之地,我實在不舍得你去吃苦……」

「況且……我二人正當年,若是去了瓊州、儋州……」說到此處,他將目光投向了季清菱的小腹,面上露出了一個極溫柔的笑容,口中頓了頓,又道,「屆時,連好大夫都難尋到一個,我又如何放心……」

季清菱一怔,幾乎立時明白的他的想法,她面色微紅,小聲道:「還早著呢……」一面說著,卻是站起身來,挽著顧延章的手,笑道:「五哥,你且隨我來。」

兩人很快一前一後地進了里間。

燈心草編織成的草席踩上去又軟又韌,上頭又鋪了薄薄的褥子,顧延章跟著季清菱往上盤膝一坐,此時幾步之外的木窗半開,只聽到外邊穿堂呼嘯的風,簌簌作響的枯葉,叫他別有一種放松的感覺,好似白天那繁瑣的公務、反復的盤問、千頭萬緒的案情、窺視的眼神,都被下邊墊著的草席、青草淺淡的香味、一旁昏黃的燭光隔得遠遠的。

草席正中擺了一張約莫離地一尺高的桌案,季清菱左手拉著顧延章的手,右手卻是翻過來桌上的一個空杯子。

她提著茶壺往杯盞中倒了半杯水,往他面前推了推,與顧延章相面而坐,口中道:「五哥,聽說欲要去瓊州,儋州,必要坐船。」

顧延章點了點頭,道:「若要去瓊州,先要取道廣南,行大船過海。」

「我長這樣大,只在書中見人說過『海天一色』,『碧波萬里』,卻從未親眼看過,一心想要瞧一瞧,若是旁人邀去坐船看海,我只有高興的份。」季清菱面上帶著笑,語氣之中頗有幾分憧憬,旋即話鋒一轉,仰頭道,「然則也有北人暈船,聽得『坐船』二字,只會頭疼心跳,聽聞還有人因為暈船太甚,中途猝死,也有人見得驚天海浪,竟被活活嚇死。」

「同樣是見一道海浪,得意人與失意人心情自不相同,同一人得意時與失意時亦不相同,可見於景關系不大,與心情更有因故。」季清菱笑道,「五哥,都說瓊州瘴癘遍地,去者往往會染疫病,或被毒氣攻心入肺,過不得多久就要喪命,可我又想,瓊州難道竟無長壽之人,也無安康長大的小兒不成?」

「傳說北人去廣南、瓊海做官,幾無能活命的,可我心想,其中除卻水土不服,多半還是被貶所致——被發放廣南、瓊海,可見不是怵怒天子,便是做下什么大事,若有群黨,當還被群黨所棄,如此境況,莫說是去往瘴癘遍地的南地,便是去往蓬萊仙境,怕也看不出什么好來罷?」

「素來有一個詞,叫做『郁郁不得志』,若真郁郁,無論在哪一處,身體一般是康健不起來。」

顧延章若有所思。

季清菱又道:「可我們又是不一樣,於五哥,去哪一處不是去?為官一任,造福一方,瓊州、儋州的百姓,一般是大晉百姓,只要做了那一處的親民官,多少事情可以做?況且瓊海天高皇帝遠,正因如此,正好大展身手,便是教化難為,百姓荒蠻,可只要引導得力,不愁三五年後,又是一個贛州,比起在京城日日被李程韋、智信這樣的案子煩來煩去,束於案牘之間,我倒覺得怕是五哥更愛做實事,行教化……」

「至於我……」她望著顧延章,笑了笑,道,「正愁天下之大,許多地方不曾得去,能有機會見得波濤海浪,正是長見識的時候,如何又是壞事?」

季清菱的語調又輕又軟,聽她語氣,全然一派輕松,仿佛並不把被貶去廣南、瓊海當做什么大事。

只是說完這許多,她的臉忽然微微發紅,將頭略低了低,卻是鼓足勇氣,抬眼直視著顧延章的眼睛,小聲道:「至於那一樁事……我身體這樣好,天天都有老老實實練鞭練拳,將來……想也不會有什么難的罷?」

「若還是不放心,當真被遣去瓊海、廣南,咱們再過一二年,等到在當地慣熟,去廣州也好,泉州也罷,用帖子請了名醫同婆子過去,哪里有不成了?」

她前頭所有話語,俱是娓娓道來,有條不紊,可這最後一句,卻是一派天真,顧延章原本認真聽著,此時不由得好笑起來,用力反握了她的手,打趣道:「甚時得來,難道是我們能定的嗎?說不定今夜得空,再過上十個月,就……」

季清菱的臉本來只是微紅,此時被他拿話來勾,卻是一下漲得通紅,看著他那一張臉,幾乎忍不住想要用力掐這人一把,最好掐得他嘴巴只曉得喊痛討饒,才不會有功夫說這許多亂七八糟的話。

她瞪了他一眼,小聲罵道:「再胡鬧,我要叫衙門把你捉起來!」

顧延章卻是大笑道:「衙門倒是舍得捉我,只是怕有人不舍得!」

他嘴上這樣說,心中卻是還沒有拿定主意,不過知道眼下尚早,還有轉圜余地,便也不想拿來再讓季清菱操心。

兩人挨在一處說了些沒油沒鹽的胡話,又鬧了一回,復才坐回了桌邊。

季清菱想到方才顧延章所說,不由得問道:「五哥,你說濟王要承大統,是真是假?」

顧延章道:「朝中吵做一團,眼下尚無定論,只是魏王妄自截留延州礦產,與北蠻私開榷場之事已是查實,難有繼位可能,黃相公、范大參欲要擁立秦王幼子趙昉,王相公、孫參政、李樞密等人有心要捧濟王上位,另有一干人正給魏王開脫,再有其余不足道者,不過依著眼下情形,確是濟王呼聲最高。」

季清菱聽得有些迷糊,問道:「五哥不曾得罪哪一位,與濟王更是素日並無來往,無論誰人繼位,也不至於要將你外放至廣南、瓊海罷?」

都說一朝天子一朝臣,趙芮在位時,顧延章是簡在帝心的後起之秀,未來板上釘釘的肱股之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