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57.先斬後奏(2 / 2)

陳文龍連口熱茶都顧不得喝,就匆匆趕往鎮國軍區地牢內。

這里常年陰暗潮濕。

原本頗為空檔的地牢因為溫哲彥、黃全禱等官吏被捕而變得頗為擁擠起來。

隨著他們出城的官員有二十余人,再加上他們的家人等等,更是有數百人之多。

陳文龍在高興的陪伴下,直接到了溫哲彥被關押的那間牢房里。

陳文龍沒有直接進去,在門口輕輕嘆息,對高興道:「高總都統,你去弄壺好酒,弄點兒下酒菜來。」

高興點點頭,吩咐旁邊的將士。

其後,陳文龍親自端著酒菜,在獄卒打開牢門以後,走了進去。

溫哲彥再也不復之前的從容,雖仍舊穿著官袍,卻是披頭散發,還帶著腳鏈、手銬。

陳文龍進來,他只是抬頭瞥了眼,然後便又低下頭去。

「溫節度使,喝兩杯?」

陳文龍自顧自將酒菜放在地牢內那斑駁破舊的小方桌上,對著溫哲彥說道。

溫哲彥抬頭,「成王敗寇,事已至此,還有什么好說的?我這條命保不住了,副國務令又何必想著還從我這里知道什么。」

陳文龍並不辯駁,只自己在方桌旁坐下,給自己和溫哲彥的杯子里斟酒,緩緩道:「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你是在景炎七年被皇上封任為國務省疆域地理部任侍郎的吧,那時候疆域地理部恰恰還由我分管,我也算作了你兩年的上官。然後短短數年,皇上聞你為官清正廉潔,且頗為才干,有意將你派往這廣南西路任節度使。當時皇上還詢問過我以及陸國務令等人的意思,我們對此都是贊同的,覺得你必然有能力將廣南西路治理好,真沒想到,我再到廣南西路來,卻是奉命來查你。不瞞你說,當皇上派我來查你的時候,我心里還是有些期待的,甚至希望是穆康巽誣告才好,可惜……可惜啊……」

他喃喃自語,「當初我等跟著皇上在廣南西路和元軍打仗的時候,你尚且還在長沙隱居,或許不知道當初咱們打下這廣南西路有多么不容易。硇洲之戰、瓊州海戰、梧州之戰,那一場場戰事,都有無數的將士折戟沉沙。為給這廣南西路興修道路、水利,當時咱們這些人真是沒日沒夜,百姓們在做這些事的時候,不是沒有人累死、病死。這廣南西路的繁華,來得不容易。你說你好好的,本是前程無量,又何苦要做這些事呢?皇上有哪點待你不好?」

溫哲彥緩緩抬頭,終是走到陳文龍的對面坐下。

他端起酒杯,灌進嘴里,火辣辣的感覺從舌尖直接蔓延到腹部。

「呼……」

溫哲彥長長呼了口氣,忽的輕笑起來,「哪里不好……陳大人,我想問問,難道您就真覺得皇上有那般聖明?」

陳文龍神色微冷,「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溫哲彥道:「溫某雖不如陳大人你們那般自硇洲時起便跟在皇上身邊南征北伐,嘔心瀝血,但也自問自被皇上啟用以後,為這大宋也算是付出過不少心血。可皇上,除去讓我們這些人的孩子能夠有較之尋常百姓稍好的讀書環境,還有什么?一輩子都蹉跎在國事上,到頭來若孩子不是讀書的料,咱們這些家族便逃不出後繼無人的結果。官場上人走茶涼,這點陳大人您應該較之溫某有更深的領會吧?敢問陳大人,現在家中可有在朝中為官的子侄?」

陳文龍緩緩搖頭,道:「我兩個兒子都早已死在征殺之中。僅有的侄兒,如今也不過在長沙城內經商而已,無人為官。」

溫哲彥嗤笑,「那陳大人為大宋嘔心瀝血這么多年,最後又能得到什么?青史留名?那又有什么用?」

陳文龍深深看著溫哲彥,「你覺得自己對大宋有功,便想求個世襲罔替之類的事,但你可曾想過,咱們這些人是有付出不假,但咱們身居高位,受百姓愛戴便是回報。如果人人都如你這般,那那些家中有子侄從軍投伍而戰死沙場、為大宋開荒、抗災不幸身亡的百姓們,向朝廷求個爵位,求些許封地,也同樣不過分吧?」

溫哲彥道:「他們為國家立的功勞豈有你我這般大?」

陳文龍反問道:「可他們付出的難道就比你我少?當初皇上率軍和元軍廝殺,你可曾想過這廣南西路境內十室九空的景象?」

溫哲彥被陳文龍問住,良久無言,最終發笑,「多說無益……多說無益了啊……」

陳文龍又道:「你可知,其實皇上和我,都是給過你機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