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笑無疾之所以只邀請了聞玉摘來幫忙,原因也很簡單,因為聞玉摘可算是如今這世上他最信任的一個朋友了,其他人……他覺得求不著。
「你真的要把他撈上來?」聞玉摘提著個燈籠,看著浮在湖面上的那具屍體道。
「人都死了,好歹把他埋了吧。」笑無疾一邊說著,一邊已朝水面甩出了事先准備好的繩索。
熟悉屍體的朋友們應該都知道,死屍因體內的氣體充盈而浮上來,差不多就是要三天;另外,笑無疾在大戰中被扭傷的雙手也需要幾天的時間稍微恢復一下,所以他們才選這天來。
很快,笑無疾就用繩子把蕭准的屍體拖近了他們兩人所乘的小舟(小舟也是用鐵鏈運下來的),然後便伸手將其拎上了船。
和沉下去的時候一樣,此刻,蕭准的右手仍是緊緊攥著那把「血劍」,只是,那劍……儼然已成了一塊黑褐色的、和匕首差不多長短的爛鐵片。
「果然和黃兄說的一樣,『劍魔』一死,這血劍便沒了依托,隨即就會化為一塊普通的、熔過血的廢鐵,並迅速腐爛消融……即便是撈起來也沒用了。」聞玉摘並沒有怎么關心蕭准的屍體如何,而是第一時間先看向那劍說道。
笑無疾對此倒是不怎么在乎:「呵,這不是很好嗎?若這血劍還能繼續作妖,才是禍害吧?」
聞玉摘聞言,略微沉默了兩秒,再道:「我只是覺得……可惜。」
「可惜?」笑無疾抬眼望了望聞玉摘,用疑惑的口吻將這兩個字重復了一遍。
「你想啊……」聞玉摘也看著笑無疾,接道,「倘若這兵器的力量能為我正道所用,今後這武林,還有什么邪魔外道能與我們抗衡?」
「算了吧。」笑無疾聳肩,「這類邪物,不用也罷。」
他說罷這句,已把蕭准的手指給掰開了,接著他就把那柄已經腐爛的血劍殘體隨手扔回了湖里。
聞玉摘盯著那湖面泛起的漣漪,凝視了好一會兒,方才移開視線。
而此時,笑無疾已經把蕭准的屍體扛起來背在了背上,准備順著鎖鏈回去了:「行了,咱們上去吧。」
「嗯。」聞玉摘點點頭,替笑無疾掌起燈籠,以便讓他先走。
…………
「我還活著。」
「我就在你面前,現在來得及!」
「殺了他。」
「在這里殺了他,沒人會知道發生了什么,你可以說是他先動手來殺你的!」
「他是蕭准的兒子,沒人會信他,大家相信的是你!」
…………
這一刻,時間恍如靜止。
一陣低語在聞玉摘的腦海中閃過。
聞玉摘認得這個說話聲。
這是他自己的聲音。
我們都知道,像聞玉摘的這樣的人,無論表面上如何,其實骨子里,他誰都不信,只信自己……
回過神時,聞玉摘猛然發現,自己手中,正拿著一把劍——一把腐朽的、如廢鐵般的短劍。
他很奇怪,為什么剛剛才被笑無疾扔回湖里的劍,會在自己手上。
「難道我剛到看到的都是幻覺?」
聞玉摘一邊思索著,一邊將視線移到了劍上。
然後他便看到,那劍刃上,有血。
新鮮的血。
順著血腥味,聞玉摘又慢慢低頭,接著他就在自己的腳邊發現了兩個死人……
一個,是三天前溺亡的蕭准;另一個,則是剛死不久、仍在死不瞑目地瞪著他的笑無疾。
聞玉摘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時候動的手,但在看到這一幕後,他驚訝的發現:自己既沒有感到慌亂、也沒有覺得後悔。
他看著笑無疾的屍體,看著這個他認為是自己「朋友」的人,竟是沒有起什么情緒波動。
「是啊,我的朋友很多,少這一個又何妨呢?為了整個武林的大義,這樣的犧牲是微不足道的……」聞玉摘很快就在心中得到了一個合理的答案。
「想通了」之後,他就把蕭准父子的屍體雙雙拋回了水里,並將那「血劍殘體」用布包好,納入了自己懷中。
做完這些,聞玉摘又在腦海中把解釋眼前這件事該用的說辭最後再過了一遍,這才獨自順著鐵鏈返回了上方。
不得不說,他做得……已很周到了。
但還有些事,他是不知道、也不可能知道的。
比如……直到他離開為止,在他所看不到的一片黑暗之中,始終都有一個妖道在盯著他,並在他取走「劍魔胤」後,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